事出突然,那些等着给佑安郡主送生辰礼物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程小棠的马车已经走出去了上百里路。
洪州的消息不断传来,不幸中的万幸,丹矿坍塌之前有老矿工发现不对劲,撤退和救助都很及时,没有造成矿工遇难。
只是短短五日内,吉山丹矿受伤的人数已经达到七十五名。
信国公喊停了采矿,请来万寿宫的冲虚子道长为逝去的三名矿工超度,准备在年关时做祭祀平息山神的愤怒。
工部主事连团圆年都不敢过,马不停蹄地将妻儿打包送回老家,生怕上面问罪的时候祸及家人。
洪州知府派心腹带人去查过矿工是怎么出事的,暂时没有查到可疑的地方。
挖矿本就有一定的危险性,其他铁矿、铜矿每年都会死人。
程小棠为了减少事故,特意在开矿之前给所有矿工都做过下矿的安全培训,伙食供应到吃饱为止,每日挖矿的时长还远低于其他矿场。
这样的情况下,连续三天死人,就很难归结为意外事故了。
程小棠捏着鲁方传来的信,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记得那三名矿工是洪州本地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因为家里孩子多,地里种出来的粮食不够吃才出来做工赚钱。
正如洪州知州调查的那样,三人性格老实本分,很少跟人起冲突,从未与人结下生死大仇。huci.org 极品小说网
他们的孩子都在程小棠办的学堂,很珍惜免费读书识字的机会。
即便发生了这样的意外,三家人也没有哭闹着要矿场偿命,而是更担心孩子们还能不能继续读书。
他们不是悲痛,只是不想让孩子走父亲的老路。就算考不上功名,只要能识字会算账,就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去当矿工。
这样为了生存竭尽全力的人,却成了上位者争权夺利的棋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矿上,还要被流言中伤,背负着山神诅咒的罪名。
就算世上若真有鬼神,也没有人心可怕。
“这件事交给我。”萧昀舒轻轻地取走程小棠手里的信,轻柔而坚定道,“他们不会白死。”
栖云道长摩挲着龟甲,道:“人都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作恶之人付出再多的代价,也换不回鲜活的性命。
程小棠握紧拳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等他们快马加鞭赶到洪州时,山神发怒的流言已经没人在传,矿场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解决的过程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洪州知州抓了一批散布谣言的闲汉,信国公派人安抚三名遇难矿工的家属并给予赔偿,矿洞坍塌的原因也找到了。
整件事就像是一起纯粹的矿场事故,没有人借此弹劾,也没有人上书关闭吉山丹矿,更没有人出现在栖云道长的面前谈条件。
程小棠特意组织起所有矿工,每人发了一笔二两银子的压惊费。
银子花出去,足以通过系统奖励来判定每个人对她的善恶值,可惜忙活了半天却依旧没找到什么不同的线索。
收到压惊费的矿工们都很感激,就没一个人超过一百积分的。
吉山丹矿管得很严,不是随便就能加人进来,生面孔一出现就会引起注意。按理说不是意外的话,最大的嫌疑就是一起挖矿的矿工。
还有一种可能,对方是像贾如风这样的易容高手,混进了矿工的队伍。
应寒向洪州知府借了五名传播谣言的犯人,交叉审讯之下,同样只得到模糊的信息:让他们传谣的人是外地口音,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长相。
对方出手阔绰,他们想着只是传播在吉山挖丹矿有伤天和这么简单的话,没有污蔑任何人,就算被抓到顶多挨几下板子,不赚白不赚。
这样的调查结果,对查出幕后黑手没有太大的帮助,无法锁定范围,
且对方始终没有表现出任何目的,在程小棠一行人回到洪州后就蛰伏起来,便是想查也无从着手。
萧昀舒怀疑过是调虎离山之计,有人准备在临安府做什么事情,不想被他破坏。
然而直到出了正月,吉山丹矿重新开采,临安府也没有传来什么不利于萧家或者程家的消息,莱州的远洋船也在按部就班地搭建中。
曹刺史治下的青州倒是又闹了几次,依旧是私盐贩子的问题,跟其他事没什么关联。
程小棠想不通就不想了,先将丹矿的事故放到一边,按计划在城里买了铺子开程氏布庄,还低调地开了一家如意当铺。
当铺的掌柜是她重金从遍布大荣的隆记当铺挖来的,经验丰富,很快就上手了,每月的盈利虽然不多,却足够在三个县开设图书馆的花费。
这年头除了四书五经外的书籍都是非常宝贵的私人资源,读书人为了一本好书要求爷爷告奶奶,方法用尽或许才可一观。
更多时候,只有亲朋好友会分享各自的藏书,尤其是能应用到实际中的书,关系差一点都只能自讨没趣。
这是约定俗成的普世价值观,想改变很容易弄巧成拙,好事变成坏事。
百文书局让人免费抄书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也就是局限于《农书》这一本书,才没有被同行联合抵制。
办图书馆是程小棠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情,如今有了封地后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省去很多麻烦。
佑安郡主要创办免费租借书籍的图书馆,消息传开后,有不少读书人感动地贡献出了手抄本。
当然,其中大批书籍都是由程小棠捐赠,清晰明白地写在登记处,以免错漏应有的积分。她有现成的管理方法,又是堂堂的郡主,根本不怕有人借走不还。
信国公已经习惯两个孩子出手就是宅子铺子庄子,每日除了训练萧昀舒外不操心任何事,悠然地过上了被孝敬的养老生活。
原以为是萧家家底厚,如今看来程小棠的财力才是深不可测。
栖云道长很是得意,“信国公有所不知,我这徒弟最喜欢的就是行善积德。往日义诊买药材的钱,都是棠宝出的。”
信国公笑得越发灿烂,“咱们棠宝原来是个富豪。”
“还是小富豪。”程小棠笑眼弯弯地谦虚了一句,展露未来的目标,“以后会是大富豪。”
季大师得知宋观宇居然要带着三艘船近五百人出海远航,又是羡慕又是后悔,“棠宝,你怎么不在跟老夫说还有出海的好去处?”
他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山川大河,就是没坐船去到过大洋彼岸。
程小棠无奈道:“季爷爷,您老的身体不能出海。”
说完看到信国公也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抢先补充道:“汤爷爷,您老也不行。”
信国公不满道:“我又不是季老头,身子骨比你师父都强。”
栖云道长凉凉道:“国公爷旧伤好全了?晚上我给您老行一套镇看看。”
铁血硬汉信国公听到这话,下意识颤抖了一瞬,“不必!”
“不行,不是身体够不够强壮的问题。”程小棠无情地指出关键,“是您老不会游泳,还晕船。”
老人家还是脚踏实地最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