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远在X区的季羡晗打了个喷嚏,她伸出手蹭了蹭鼻尖,鼻子里空有一阵酸痒,迟迟没有鼻涕流下来,她才安心地松开了手。
眼下可不是感冒的时候。
她在五楼的窗口看见楼下交接站岗的黑衣人。
天黑视线差,黑衣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不放心地将脑袋探出窗口,努力瞪大有限的双眼。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挤了无数次眼皮,蹭干净积攒了一天的眼屎后,终于看见了两条眼睛缝迸出来的光亮。
两条眼缝,那就是一个人。
凭借两只眼睛的位置,季羡晗视力有了质的飞跃,终于从迷蒙的黑夜里找出了一条黑影。
还好,只有一个人。
可就在她眯起眼睛确定的时候,时局突然有了变化:
左边单元楼的楼道里又冒出一个黑衣服的,右边的楼道里好像也有,加上灌木丛的那个,季羡晗已经发现了三个行为诡异的黑衣人。
说不定她这栋楼里还有。
在S行星,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不是护卫军就是十字军,不管那个军,都是季如雪的兵。
唉。
季羡晗郁闷十足地叹了口气。
她这是被季如雪监视了。
突然,灌木丛里的那双眼睛望向她的方位,寒光四射,季羡晗嗓子一紧,“嗖”地一下将脑袋缩回屋内,很不争气地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
心脏还卡在嗓子眼,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季羡晗捂住隆隆作响的胸口,连呼吸都抛之脑后。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季羡晗终于想起了呼吸,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却不轻举妄动,就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个脑袋尖尖,被人家一击毙命。
楼下,灌木丛里的黑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眺望着季羡晗消失的位置。
季羡晗看不到窗外的情形,心里的紧张不仅没有化解,反而更甚一筹。
她手脚并用,鬼鬼祟祟地在自家客厅爬行,在四肢协调作用下,她爬到餐桌边,伸出手朝桌面探去,摸瞎找到了她的通讯设备。
通讯设备里只有寥寥数人,季羡晗按了两下,通讯录滑到了最底下,牛爷爷的大名赫然在列。
关键时刻,还得呼叫牛爷爷。
季羡晗脑子快速运作起来,一边不忘抱着通讯设备钻进餐桌底。
她的食指颤颤巍巍点开牛爷爷的名字,大拇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牛爷爷!我被监视了!救我!”
信息编辑完毕,她的手指落在发送按键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嘶~”
季羡晗纠结地将五官拧在一起,最后狠心咬牙,大拇指落在删除键,将编辑好的消息删了个干净,重新发送:
‘牛爷爷,我这儿有蓝星垃圾要回收,帮我带个大箱子。’
“咻”
对面秒回。
阿牛:‘成,要多大的,明儿我给你找找。’
牛爷爷要明天来?
这怎么可以!
离家心切的她噼里啪啦地又打了一通,发送前看了眼时间:
11:38
季羡晗抑制住蠢蠢欲动的大拇指,摒吸思索了片刻,默默将文字一个一个删除。
谁家好人半夜三更跑来收垃圾。
现实给季羡晗泼了一盆冷水,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汇成一个无奈的“好”。
阿牛:闺女你也早点睡。
天真的牛爷爷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回收,便心安理得地进入了梦乡,可季羡晗辗转反侧,为即将到来的明天而感到担忧,死活闭不上双眼。
就在她准备睁眼到天明的时候,身体的困顿终于战胜了思想的焦灼,她在迷蒙中闭上了双眼,陷入似乎明天不会醒来的沉睡。
**
皇帝寝宫。
季如雪安静地躺在奢华的大床上,林慕正在为她扎针治疗。
而女帝的两个好儿子,一个坐着,气定神闲地品着茶;一个站着,眼神堤防着喝茶的那位。
他们眼中没有女帝的存在,谁也没有主动问起女帝的状况。
还是林慕主动向两位殿下汇报:
“大殿下,二殿下,陛下的精神海受到了损伤,情况有些糟糕。”
“这么严重?”季梓臣滤茶叶的手顿住,
“容属下问一下,陛下是因何受的伤?”
季明安含糊其辞,“对方释放的信息素太浓了,伤到了陛下。”
“信息素?”林慕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样子,“信息素照理来说是伤不到精神力的。”
“是这样吗?”
可他们也在现场,除了浓烈的信息素意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精神力。
“哎呀。”季梓臣就没有季明安那么较真,顺着林慕的意思:“那应该就是对方释放了精神力。”
林慕更显吃惊,“冒昧的问一下是哪一位?”
季梓臣不悦,将茶杯砸到桌板上:“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到底治不治得好?”
他的脾气震慑到林慕,让林慕拘谨起来:“治得好,治得好。”
“那就闭上嘴,好好替陛下治疗!”
真的是,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多问题!
季梓臣没心情喝茶了,袍子一撩,扔下季明安往外边走,还不忘吩咐季明安:“陛下醒来之前,麻烦你照顾一下,要是醒了,叫我一下。”
他使唤得倒是心安理得,可把季明安气坏了,眼睛和鼻子歪的十万的八千里,偏生季梓臣已经走远了,季明安只能把气撒在林慕身上:
“看什么看!治不好拿你问罪!”
季明安占上季梓臣的位置,拿起他的茶杯,顿了两三秒,又重重地砸回去,脸色更不好了。
林慕扎针的手一顿:“······是。”
**
第二天,季羡晗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梦见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很黑很黑的屋子,天花板上闪烁着监控录制的红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记录着,她想要逃离这个黑屋子,发了疯一般地敲打墙壁。
突然,墙里面迸发出激烈的碰撞声,里面有人在敲。
“咚咚咚!”
“咚咚咚!”
季羡晗收了手,墙壁却还是在响,她看着艰难地吞咽口水。
结果她被口水呛到,不断咳嗽,咳着咳着,黑不溜秋的屋子亮堂起来,眼前的墙壁突然变成了天花板。
她咳醒了。
但梦里的敲打声仍在继续。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狂放,越来越粗鲁。
季羡晗躺在床上,脑子轰地一下,瞬间空了。
是黑衣人找上门了?
“闺女!你倒是给我开门儿啊!”
哦不,是牛爷爷。
季羡晗意识慢慢回笼,不等回到完全清醒,她将身上的被子一丢,连跑带跳地下了床,直奔大门,中途经过客厅窗户的时候,她还不忘原地起跳。
连着蹦了两下,窗口也只有蓝天和绿叶的景色。
算了。
季羡晗果断放弃打探,冲到门口将牛爷爷给放了进来。
“真的是,每次开门都这么慢!”
牛爷爷抱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纸箱子,撞开了挡路的季羡晗,风风火火地往客厅里钻。
“呼!”
纸箱子落地,声音倒是挺结实。
牛爷爷按着后腰,呲牙咧嘴地直起腰背,满头的汗。
“行了,箱子给你拿来了,这回你又要扔什么?”
季羡晗站到箱子边上,跟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勉强到她腰的位置,要是蹲着应该能藏进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箱子有多深。
她打开箱子想要估摸一番,结果被半个箱子的物件惊呆了。
生锈的、断裂的,尽是些废弃的铁质小物件。
“这,这都是啥?”
“闺女你不是要回收吗?我那儿正好囤了一堆坏掉的器件,一起运走呗。”
牛爷爷的废品占了半个箱子,留给季羡晗的位置不多了。
“闺女,你东西在哪儿呢?”
他脑袋转了一圈,到处寻找季羡晗所说的废品。
季羡晗在他张望的视线中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视线回避地落在脚尖。
“额”
牛爷爷眼皮抽搐两下,想明白了什么之后,忽然瞪出两个黄豆眼:“欸欸欸欸!”
他指了指季羡晗,又指了指纸箱子,失语了一般,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她要把自己当成废品扔掉?!
季羡晗诚恳地点下脑袋,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闺,闺女,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好商量的吗,千万,千万别封闭自己啊。”牛爷爷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时而叹气,时而挤眼泪:“我知道费之允的事情给你的打击很大,但事已成定局,你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向前看一定会遇到比他更好的。”
说着说着,牛爷爷真情实感了起来,豆豆眼里的眼泪不用挤,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我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啊。”
“这话当真?”
“当真啊!”
“那牛爷爷帮我个忙呗。”
“闺女,说!”
牛爷爷一听季羡晗要振作,抹掉了络腮胡上的眼泪,语气昂扬:“什么事情牛爷爷都给你摆平了!”
季羡晗讨好地笑笑,一手指着箱子,一手指着自己,“你把我装在箱子里,运到基地去呗。”
“这事儿怎么还要偷偷默默的?”
“害。”季羡晗附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话,牛爷爷一副恍然的样子:
“难怪我和楼下的大兄弟打招呼,他一点儿不理我,原来是有任务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