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溶洞:记忆

踩在台阶上的脚步声在寂静昏暗的通道里变得清晰起来,越往底,那股熟悉的腥臭味越浓郁,在狭窄的空间里发酵,味道极其冲鼻。

于姐解释道:“我每日都清理,只是……”

话未落,她脚步停了下来,抬手将墙边悬下来的绳子拽了拽,听一声‘嗒哒’,装在头顶的灯泡亮了起来。

沿着洞壁拉了一条电线,电线看上去很是老旧,用塑料包裹住,玻璃灯泡裂开一道口,线路不稳般闪动起来。

有电线灯泡并不让姜遥意外,意外的是石头平台上禁锢着一只无皮怪物,尖齿被一颗颗拔落,眼窝处空荡荡,身体时不时抽搐几下。

于姐将带来的米饭,通过插在怪物喉咙里的漏斗,倒了下去。

怪物狼吞虎咽,吞咽声回荡在姜遥的耳畔。

姜遥睁大了眼,神色惊怔,看向脸色平静、动作慢条斯理的妇人。

面对禁锢在石头平台上的怪物,于姐眼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像是看一具尸体,倒完手中的米饭,抽了漏斗,依靠在一旁,看向她道。

“在这个地方,有很多怪物,而无皮怪物是最常见的一种。”

姜遥:“会在夜晚的时候出现。”

背着光,眉眼被阴影笼罩的妇人沉着声道:“洞穴里,没有白天和夜晚。”

“只有工作和休息。”

不见天日的洞穴,人的作息早就打乱了,常年待在黑暗里,危险的不是分不清日夜,是被时间误导。

姜遥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诡域里的时间变快了,戴在手腕上的手表看似正常,其实是错误的。区分时间,绝不能依靠时钟。

就像在洞穴里休息的第一夜无皮怪物是在手表指向的九点出现,而第二晚,怪物出现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每天响起的铃声才是最重要的。

铃声响起,起来工作,铃声响起,下班休息。

于姐隔着厚厚粗布,抓绕了几下手臂和腿,接着说:“这种喜好内脏的怪物一直存在,它们遍布各条隧洞,会在休息铃声响起后不久成群结队出现。”

“而吃了十具尸体内脏的无皮怪物,会生出智慧,剥去人的皮,披在自己的身上,扮演成人皮的样子,蛊惑着人送死。”

她说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令姜遥倍感诧异。

毕竟,姜遥和她接触不深,一共见了两面,互相不知对方的身份,却毫无保留将自己探查到信息告知与自己,只有一个可能。

或许说是一个考验。

就是要找到藏在隐秘洞穴里的佛像。

姜遥也是在夜晚,靠着尸油灯,驱赶无皮怪物,阴差阳错之下,找到了雕刻在洞壁上的佛像。

看到除于姐以外,所有原住民都在里面躲避怪物。

并不好找,玩家必须晚上离开受守则保护的洞穴,来到隧洞里,没有人皮地图,玩家会迷失其中。

明知隧洞是活的,还要往隧洞里走,不仅浪费时间,也极其危险。

八十级诡域,第一次进来的玩家是不敢冒险的,大家都想活命。

没有人会敢像姜遥一样,接困难任务,即便是万分之一,也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探索。

姜遥在观察于姐,于姐也在观察她,得知她发现佛像洞穴后,做出决定,在不确定她身份的情况下,还是把她带到这里,告知自己的秘密。

姜遥在看到石头平台上禁锢的无皮怪物后,才总算明白于姐为什么不需要佛像的庇护,夜晚选择待在这里。

眼前的妇人,心思缜密,强大且冷静。

对怪物了解透彻,摸清了它们的活动规律,甚至还抓了一头锁在自己的地下室里,用于研究。

若不是她身上看不到角色面板,标注了原住民,姜遥都怀疑她是一个潜藏在《溶洞》诡域里的玩家。

姜遥深吸了口气,心里罕见地多了一丝紧张。

同时,伴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兴奋感。

若以前是假装出来的,那现在是真实的。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队友、政府里的人,还有江寂,都没有,只有眼前的女人,是和她一样的同类人。

并不是指智商、冷静态度,而是孤注一掷、立身悬崖边的疯狂。

“于姐,你做这些应该不单单为了活命吧,我冒昧问一句,你的目的是什么?”

于姐闻言,指甲使劲挠了挠手臂,这次是伸进衣袖里挠,挠出了血丝,也没停,神色多了几分病态的执着。

“我、忘了很多事,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咬破唇,血渗了出来,疼痛没有让她变得清醒,甚至更疯狂。

姜遥若有所思。

作为诡域原住民的女人,与她见过的所有原住民都不同,她似乎执着于寻找自己的记忆。

事实上,原住民也是诡怪,只是他们是残留着生前记忆的诡怪,进了诡域后,记忆会得到修正,没了死时的记忆,将自己看作正常人类。

通常而言,原住民是不会验证记忆真假的,只会按照诡域的轨迹行走,按部就班,像组建一个世界的数据。

姜遥不禁问:“你记得什么?”

于姐掀开袖子,解开领口纽扣,露出里面血痕斑驳,可以称得上‘狼藉’的皮肤。

那片皮肤照射着灯光,有旧痕,也有新痕,无一例外,都是刀割出来的,当作笔记本一样,刻满了字,一行行字,歪歪扭扭,都是她自己刻出来的。

姜遥身上也有这样的刀疤,只是没有刻字。

刻太浅,皮肤伤愈合,疤痕会消失,只有刻得很深,深到见肉,字才会留在皮肤上。

人在承受刀割肉的痛同时,脑子里还要有意识,去记重要的信息。

姜遥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刀刻字,瞳孔骤窄。

狠人。

对自己狠的狠人。

于姐抓挠着手臂正在结痂的疤痕,结痂的地方奇痒难耐,抠破新长出来的痂,血液从伤口渗了出来,尽管如此,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说。

“我记忆会在一段时间内重新改变,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出来原本的记忆,字刻在洞壁上,会消失,我只能用这种蠢办法,记住遗忘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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