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枯槁的老人忽然焕发出神采,哈哈大笑道:“我就知道你这机灵鬼没那么容易死!我就知道徒儿还活着,哈哈哈!好好好!活着好,活着就好。”
说着,便手上使力要坐起来。
黎素赶紧擦了擦眼泪,把老人扶了起来,用枕头垫在后面让他靠着。
老头儿眼睛始终没离开黎素的脸庞,仔仔细细的打量她,心疼的问道:“在外面吃苦了吧。”
黎素凝出一个笑意,答道:“不苦,师父将后方的事安排的妥妥当当,怎么会苦呢。”
白阁老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黎素的手背道:“你别瞒我,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你放心,加诸在你身上的这些苦难一个都不会白挨,师父定都给你讨回来。”
黎素摇了摇头,担心道:“师父,我万事都好,你别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快叫我瞧瞧怎么样了。”
说着,便搭上白阁老的脉。
老头儿叹了口气,“有什么好瞧的,就是人老了不中用了。不碍的。快跟我说说,你这仗是怎么打的?阳川郡百姓可安顿好了?”
黎素皱着眉安静号脉没有回话,越号眉头皱的越紧,到最后眉头一竖,怒道:“还说不严重,您这都起不来床了。气血两亏加心有郁结,这病可大可小,要是严重,可能……可能就……”
她怎么都说不出后面的话,只是眼眶更红了一些。
白阁老见她这样反而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蛋打趣道:“都是能率领千军万马的人了,怎的还说哭就哭?要是被手下的人看到,瞧他们不笑话你。”
黎素一抹眼泪赌气道:“谁爱笑话谁笑话,我担心师父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老头儿拍拍床边,让黎素做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别难过,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如今师父能见到你,病也好了大半。先跟我说说仗是怎么打的吧。”
黎素知道师父心系百姓关心战事,便不敢再拿乔跟他一一道来。
彼时夜色深浓,清风偶尔拂过,吹动黎素额角碎发。一师一徒坐在床边守着黑暗,一个讲的声情并茂,一个听得波澜起伏。
白阁老击掌大笑:“好好好,不亏是我白伯渊培养的徒弟,打的好!”
黎素笑了笑,对他道:“师父这回可以放心了吧,徒儿有真本事,不怕人算计。”
说起这个,白阁老立马沉下脸来,怒道:“好他个太子,竟敢如此算计我徒弟,当我白府都是……咳咳,吃素的吗?咳咳咳。”
老头儿气的直咳嗽,把黎素吓了一跳,赶紧去桌便倒了杯茶给他,劝道:“师父别激动,跟他们生气犯不上。”
白阁老喝了两口,缓了缓气息才道:“那你如今有何打算?”
黎素把杯子放在一边,如实答道:“我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徒儿是不会乖乖就范的,早晚要把场子找回来。只是担心您……”
“我没事!”白阁老坚决的道:“我这里你大可放心,师父在朝这么多年,即便现在退出内阁可威望犹在,除非他凌御是不想要名声了,否则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动我。”
“可是白师兄……”
白锦书还在狱里啊。
白阁老冷冷一笑,浑浊的眼睛闪过凛冽的神色,“他也就敢拿锦书开刀,只要老夫还活着,他也不敢拿锦书怎么样,早晚都是要放出来的。倒是你……”
黎素豁然一笑,轻松的道:“我就更没什么好担心了,现在他在明我在暗,想做什么都比他方便些。只要师父撑住,徒儿就不怕!”
“嗯,”白阁老点了点头,又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现在你已经在臣民心中‘战死’了,骤然出现即便打了个太子的耳光,可到底收效甚微,最多也就判他个失察之罪,没弄明白战况便传了消息。还是要从长计议。”
黎素道:“这是自然,我非拿捏到能伤到他筋骨的证据才会出现在人前。师父放心。”
“对你,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要苦了你在外过朝不保夕的日子。”说着,老头好似想到了什么,起身便要穿鞋下床。
这可让黎素吓了一大跳,忙说:“师父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来找。”
老头儿指了指窗边的柜子道:“去,去把左边柜子第三层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
黎素不敢怠慢,赶紧走到柜子前,把里面的一打东西拿出来交到白阁老手里。
白阁老又把东西放回她手上,嘱咐道:“你在外面带着那么多人,日子一定不好过。这是师父的一点积蓄,你先拿去用。若不够你再想办法派人来拿,可不要苦了自己。”
黎素赶紧推了回去,“师父我不能要。我有银子的。”
白阁老眉毛一皱,“让你拿就拿着,跟师父还见外么,你流浪在外能有什么钱。”
黎素急的不知道怎么办好,连声劝道:“您就放心吧,凭我的本事还能饿着不成?我手下人哪个也不是吃素的,想弄点钱太容易了。这银票您快收回去。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要的。”
白阁老知道自己这小徒弟是个驴脾气,再撕扯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便也不再多说,只道:“我知道你有几分能耐,但是不要逞强,师父对你的期望不高,第一宗就是要你平安,你可记着了?”
黎素再次热泪盈眶,重重的点头道:“徒儿记住了。”
白阁老道:“京里的事你不用担心,老夫既然知道你无事,自然会帮你转圜,必要时我们里应外合,只不过……”他忽然想到什么,惊道:“不好!寂王爷怕是已经知道你战死的消息,这时一定承受不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黎素错愕了一下,疑惑道:“他能做出什么事?”
事实上,她是最不担心凌寂知道自己“战死”的,他那么心如止水的人,即便对自己有几分感情,可凭他的修为应该早就看破生老病死了吧。
所以她只是担心凌寂,却不担心凌寂会担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