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竹端着果盘走了进来,见沈从容在看喜被,知道她这是又想起沈夫人了。
“小姐,快来吃苹果,可甜了。”蓝竹不想她太过伤神,故意大声说话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沈从容果然被打断了思绪,她叹了口气,拿起一小块苹果吃了起来。
这时沈从容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胎动,她低头笑着摸了摸肚子,温柔地问道:“宝宝是不是也喜欢吃苹果呀?”
她的肚子又动了下,像是在回应她。
沈从容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将盘子里的剩下的苹果也吃光了。
蓝竹这时好奇地问道:“小姐,您希望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呀?”
“女孩。”沈从容毫不犹豫地说道。
蓝竹:“为什么呀?”
叶从容淡淡地说道:“因为我喜欢女孩,也只知道怎么教女孩长大。”
“说得也是,我也只知道怎么照顾小小姐,不会照顾小少爷”,蓝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还是生个小小姐吧。”
沈从容无奈地笑了一下:“也不是咱们说了算的,听天由命吧。”
这时一只熟悉的白鸽落在了窗台上。
“小白!”沈从容眼睛一亮,欣喜地走过去摸了摸它的头。
她按照惯例喂它喝水吃了东西,才取下来绑在它腿上的信。
她本是随意地将信纸打开,在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整个人却一下子僵住了。
“令堂或于一年前现于香泽寺。”
沈从容拿着信的手忍不住颤抖,短短一行字,她却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确定信上的内容是真的,自己也不是做梦时,沈从容彻底失去了理智。
”去香泽寺,我要马上去香泽寺。”她从软榻上站起来,六神无主地向门外走去。
蓝竹连忙拦住她:“小姐,您等一等,咱们需要收拾行李啊。”
沈从容快要生产,如今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时机,但蓝竹和陆廷理都知道,现在谁也拦不住她。
沈见月于她而言实在太过重要。
好在香泽寺并不远,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两人简单收拾了行礼,又交待青宁好好看店,就走出了院子的后门。
从后门出去是一个长檐廊,廊下有不少人,有的在洗衣服,有的在打牌,也有的坐在椅子上聊天。
廊外就是清川河,河上有很多来来往往的船只。
沈从容和蓝竹坐上一只船,半个时辰就到达了清川河的尽头。
她们下船后又坐上了马车,沿着官道向东行驶两个时辰,就到达了江南最有名的云间山脉。
这里的山脉连绵起伏层峦叠嶂,高耸的山峰直入云端,风一吹,整座山都好似在云间漂浮。
山路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茂盛的枝叶纠缠在一起,使人看不清林子深处的情形,平添了一份神秘感。
又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终于到达了香泽寺。
这是位于云间山脉上很有名的一座寺庙,庙里的香火极为旺盛,前来礼佛的人络绎不绝。
沈从容扶着蓝竹走上狭长的阶梯,来到了正殿,大殿里雕刻着一个巨大的菩萨像,空气中漂浮着香火味,令人心生安宁。
殿外的空地上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沈从容点燃了三支香,这一刻唯一的心愿就是沈从容真的平安地活在人世,她在心底不断地祈祷着,然后将香举至头顶,无比虔诚地拜了三拜,将香插在了香炉里。
随后沈从容在寺庙的厢房里见到了给他寄信的男人。
那男人叫姚松,四十多岁,为人精明圆滑,在江南地带人脉很广,是帮助沈从容打探消息的委托人之一。
他见到沈从容的时候神情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她还怀着身孕。
他一脸歉疚地迎上来:“真不好意思,沈小姐,怪我没了解清楚,早知道您身子不方便,我就去找您了,还劳烦您跑一趟。”
“没关系。”沈从容摇了摇头,直奔主题地问道:“是有人曾在这里见过我娘吗?”
“是的。”他拿出沈从容给的画像,解释道:“因为令堂样貌出众,所以即使过了一年的时间,庙里的小和尚仍然通过画像记起了她。”
沈从容眼眶里一下子盈满了泪水:“是她吗?真的是她吗?”
姚松也不敢保证:“小和尚说那位施主和画像几乎一模一样,当时是一个男人带她来这里求医,他们曾在这里住了很长的时间。”
“求医?”沈从容着急地问道,“她身体不好吗?”
松犹豫了下说道:“她似乎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沈从容闻言忧心忡忡,但也据此几乎确定了那人就是沈见月。
她患了怪病所以才会一直昏迷,这也能解释她为什么明明活着却没有去找她。
沈从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知道沈见月还活着,对她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沈从容知道香泽寺的慧通大师医术极为精湛,就追问道:“后来怎么样了?她醒过来了吗?”
“这个我还不清楚。”姚松摇了摇头:“不过我今天约见了慧通大师,他一会就过来了。”
沈从容点了点头,坐立不安地等待着。
慧通大师傍晚时才来到了厢房,他长得慈眉善目,身上有一种十分亲和的气质。
沈从容站起来,双手合十,向他低头问好:“慧通大师,您好,我是沈从容。”
“阿弥陀佛”,慧通大师回了一礼,伸手示意道,“沈施主你好,请坐吧。”
两人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慧通大师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你的来意,姚施主已经告诉我了。”
“我在一年前的确医治过那位画里的沈施主。”
沈从容难掩激动,虽然心里已经几乎确定,还是忍不住想再确认一遍:“她真的姓沈吗?她真的是我娘吗?”
“应该就是沈施主的母亲”,慧通大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们两人长得很像。”
“谢谢,谢谢您。”沈从容不住地道谢,她开心地笑了起来,眼里却含着泪水。
这是她十年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做过的最美好的梦。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问道:“慧通大师,我娘的病怎么样了?”
“说来实在惭愧,沈施主的病症实在是太奇怪,她的脉搏和呼吸明明都很正常,但就是一直昏睡不醒。我和关施主一起研究了近半年的时间,都没能找出医治方法。”
“您肯定已经尽力了”,沈从容心里有些失望,但还是善解人意地说道:“不管怎么样,都感谢您为我娘付出的心力。”
“只是”,她有些紧张地攥了下手指,“我娘后来去了哪里?”
“这个我不太清楚。”慧通大师摇了摇头,“关施主带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交代去向。”
“关施主?”沈从容有些疑惑地重复道。
“他叫关孟洲。”慧通大师点了点头:“当初就是他带着你娘来这里求医,他自己也是个医术极为高明的大夫,在有些方面远远胜过我。”
沈从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却对这个名字没有丝毫的印象。
慧通大师说道:“你可以向山下的几个村子里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收获。”
“好的。”沈从容再次诚恳地道谢:“今日多谢大师了。”
“不必多礼。”慧通大师笑了笑,“是我跟你们母女二人有缘。”
“阿弥陀佛”,他站起身来:“施主若没别的事,贫僧就先告退了。”
沈从容也站了起来:“大师慢走。”
慧通大师走到门口,脚步突然一顿,直直地看向了门框那里。
正倚着门框的陆廷理吓了一跳,几乎要以为他能看见自己。
不过慧通大师很快移开视线,回头看向了沈从容,意味深长地说道:“沈施主,人生在世难免灾厄缠身,但你是难得的心怀善念意志坚定之人,必定能够逢凶化吉苦尽甘来,再经一次磨难,你往后的路就是一片坦途了。”
沈从容有些不解,只茫然地点了点头。
慧通大师却并没有解释,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佛,随手挂在了门把上:“我算了算,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也算有缘,就赠Ta一份礼物吧。”
沈从容再次道谢,慧通大师点了点头,迈着稳健的步子离开了。
玉佛就挂在陆廷理旁边,他试探地着摸了一下,一瞬间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一股未知的力量吸进了玉佛里。
他并没有惊慌,因为玉佛里好像有一股力量正在滋养他的魂魄,这比附身在老槐树上还要舒服。
这段时间没有了可以俯身休息的老槐树,陆廷理其实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一天比一天萎靡,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
此刻就呆在玉佛里一小会,他就发觉自己失去的能量全都补了回来,魂魄也变得更加充盈和紧实。
他还没想通这是怎么回事,沈从容就走过来拿起了玉佛。
她认真地观察了一会,然后将它挂在了脖子上。
时间仿佛凝滞在一刻,陆廷理第一次感受到了沈从容的体温和香气。
他莫名地,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沈从容向香泽寺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又为沈见月点了一盏长明灯,希望她可以早日苏醒,从此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也希望她们母女二日可以早日重逢。
沈从容离开香泽寺后,就坐着马车直奔山下的村庄。
她和沈见月已经分离了太久,再也经不起一分一秒的等待。
等走到半路的时候,沈从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两边的树林实在有些过于安静。
她刚这样想着,茂密的树林里突然传出一阵利刃出鞘的嘶鸣声,几个持剑的蒙面刺客向着马车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