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Chapter12

陆夫人安排了身边的陈嬷嬷辅助叶从容调查,说是辅助,其实也是监视。

叶从容倒不在意,有陈嬷嬷在身边,有些事情办起来确实会方便很多。

她先去浮开院看了春兰的尸体,她的尸体捞出来后就一直被放置在井边,已经开始散发出腐臭味。

她的皮肤泛着青白色,本来清秀的脸如今看上去却十分骇人。

下人们都远远地蹲在一边不敢靠近,就连蓝竹和陈嬷嬷也有些胆怯。

叶从容神情却并无异样,她让陈嬷嬷疏散了人群,现在只剩下她们三个人。

她蹲在尸体旁边,用手帕包住手指,仔细地检查了下春兰的尸体,在她的颈部发现了明显的勒痕。

叶从容又掰开她的嘴看了看,发现她的舌尖微微露出牙齿,不出意外应该就是被人勒死的。

她脖子上的勒痕比较粗长,杀人工具应该不是绳子,而是布条类的物件。

叶从容拿起她的手指认真看了看,发现她的右手食指处有轻微的干涸血迹,而她的手上却看不到任何伤口。

那这血很可能是凶手的血,应该是春兰在被人勒住时剧烈挣扎,指甲无意间划破了凶手的皮肤留下的。

这是个重要发现,一会问询下人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他们是否有伤口。

叶从容又沿着春兰脖颈处的勒痕摸了摸,突然发现脖颈侧方的勒痕处似乎有些奇怪的纹路。

她爱好画画,对这类的东西比较敏感,很快推断出这大概率是某种花样。

只是花样的印记有些浅,看不出具体的模样。

叶从容让蓝竹取来了纸笔,通过观察和摩挲,很快将花样的大概样子还原了出来。

但还原出来的样子有些奇怪,像是三个奇形怪状的角,她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对着画凝神细想了一会,都没想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是就先把这幅图藏了起来,准备先问询下人们。

而陆廷理早就被叶从容这一系列操作看呆了,他本来还十分担心叶从容的处境,怕她被人陷害,怕她找不出凶手。

没想到她一顿操作就干净利落地找到了关键线索。

陆廷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图案,那是三角鹿,是三皇子的私人标志。

三皇子曾在一次狩猎中猎到了三角鹿,被大臣们称赞是神迹,也得到了皇上的赞赏。

从那以后他就认为三角鹿能带给自己好运,便把三角鹿的图案作为自己的标志,印在了他的很多私人物品上。

但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叶从容多年身处深闺之中更不可能知道。

陆廷理想到这里忍不住又有些担忧,但通过这些天来对叶从容的了解,他对她很有信心。

她总能带来一些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叶从容先让人将与春兰关系最好的玉心带来,她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问道:“玉心,你实话实说,最后一次见春兰是什么时候?”

玉心脸色苍白,有些心神不宁:“三天前的晚上,我在回住处的时候遇见了她。”

“具体是什么时辰?”

“……亥时。”

“你们说了什么?”

“就说了些闲话,她说……”玉心犹豫地看了叶从容一眼,没再说下去。

“她说什么?”叶从容追问道。

玉心一咬牙,说道:“她说六少爷去世了,跟着您彻底没指望了,她现在有了新的出路。”

叶从容神情毫无变化,仿佛是在听别人的事,她继续问道:“她说是什么出路了吗?”

玉心摇了摇头:“这个她没跟我说。”

“不过”,玉心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道:“她看上去非常兴奋,说自己以后再也不用当下人了。”

叶从容看出她并没说谎,点了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去换下个人过来吧。”

天快黑的时候,叶从容才将有关的下人们都问过一遍。

她将关键点都整理在一张纸上,在心里细细地梳理了一遍。

陈嬷嬷这一整天都开了眼界,看着叶从容的神情满是惊异,再不敢小瞧她,恭敬地问道:“怎么样?有发现了吗?”

叶从容摇了摇头:“暂时还没有,但今日时间不早了,嬷嬷先回去吧,我们明日再继续调查。”

陈嬷嬷应了声,随后便回去给陆夫人复命了。

叶从容和蓝竹也没再耽搁,回了晴雨轩。

天完全黑了下来,晴雨轩本就有些偏僻,一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蓝竹被春兰的尸体吓到了,她提着灯笼战战兢兢地看了眼身后,小声说道:“小姐,我们要不要跟夫人要两个护卫呀?杀害春兰的凶手还没找到,晴雨轩那么远,还就我们两个人,是不是不太安全?”

陆廷理拼命地点了点头,他早就想让叶从容赶紧找几个护卫过来。

谁知道于月巧和那个冬芬还会做出什么,她们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陆廷理担心她们一旦知道叶从容查到了一些线索,很可能会丧心病狂到杀人灭口。

“放心,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叶从容说话的声音极低:“现在矛头还指在我身上,只要凶手觉得我们找不到证据,就暂时不会对我们下手,他应该不会傻到主动暴露自己。”

蓝竹稍稍放下心来,她轻呼一口气,说道:“虽然我和春兰合不来,但毕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她突然被人害死了,我竟然还有点难受。”

叶从容安慰道:“这很正常,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

蓝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很快到了晴雨轩门口,蓝竹伸手打开门,让叶从容进了院子。

蓝竹将屋子里的灯全都点亮,看了眼春兰住过的下人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苦着脸:“我现在都觉得晴雨轩奇怪了,心里总是毛毛的。”

叶从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害怕,你今天就和我睡在一起吧。”

蓝竹连忙道:“小姐,我可以不睡觉,您就让我在您身边陪着就行。”

“行。”叶从容爽快地答应了,她看了眼黑黢黢的下人房,迈开脚步朝那里走去,嘴里说道:“只要你陪我进去看看。”

蓝竹几乎要崩溃:“您明天再进行不行?”

叶从容没耐心等到明天,她走进下人房,蓝竹很快点亮了里面的油灯,房间的东西很简单,除了一个床铺和一个桌子再没多余的东西了。

叶从容打量了几圈屋内的陈设,没发现什么异样,又伸手去摸索春兰的床铺。

她摸了几圈都没发现什么,正想离开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枕头。

她突然想起什么,沿着枕头外侧仔细地摸了一圈,没多久就摸到了一个硬质圆形的物件。

她用剪刀将枕头剪开,从里面拿出了错那个物件,竟是一枚铜钱大小的圆形玉牌。

玉牌背面一片光滑,看上去晶莹通透,触感也温凉细腻,应该价值不菲。

叶从容有些疑惑,这不像是一个普通侍女能够拥有的东西。

她将玉牌翻转过来,蓦地怔住了。

玉牌的正面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鹿头,它神情傲慢睥睨众生,头上长了三只锋利的鹿角。

而那鹿角和她根据勒痕印记画出的一模一样。

叶从容又翻找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遗漏后,终于回了自己的房间。

蓝竹伺候着她脱了外衣,拆掉发髻,然后一边帮她按摩着酸痛的脖颈一边忍不住问道:“小姐,咱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陆府啊?”

“我看就是这里风水不好,最近才会接连发生这些事。”她小声抱怨道:“也不知道六少爷到底怎么想的,选了这么一个偏僻的院子当婚房。”

叶从容淡淡地说道:“可能是想表达对这桩婚姻的拒绝吧。”

蓝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从容的脸色,干巴巴地骂道:“他也太过分了吧!”

叶从容轻笑了声。

一旁的陆廷理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不断有事情提醒他以前有多么愚蠢。

而有些事做错了就再也无法弥补。

叶从容把玩着手里的那个玉牌,若有所思地说道:“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就跟陆老爷提出离开的事,早点离开也好。”

“对啊对啊,您还怀着孩子,万一被发现了就真的走不了了。”蓝竹连忙点头:“而且我真的再也不想住这里了。”

先是六少爷去世,再是春兰,她现在真的有些害怕了,总觉得外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晚上都不敢走出房门了。

“还有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蓝竹想起什么似地说道:“您总喜欢在那里待着,可我总觉得那里有些阴冷。”

“我以前听叶府的老嬷嬷说过,槐树阴气重,容易招鬼附身,一般正常人家都不会在院子里种槐树的。”

蓝竹本来还半信半疑,但最近发生的事真的让她彻底相信了这些传言。

叶从容其实也听过这种说法,槐字本来也有木中之鬼的意思。

但她却有些不以为然:“潍水镇的房子里就有一棵活了上百年的老槐树,每到了夏日,它层层叠叠的繁茂枝叶就覆盖了大半个院子,为我们在烈日下提供了一片阴凉。”

“我娘还在树下支了一个木榻,她坐在上面做绣活,我就在旁边练字,很是宁静祥和。”

“所以我挺喜欢这个院子的。”她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那棵老槐树,枝叶随风摇摆,月光下的影子倒真有些群魔乱舞的样子,可她丝毫不觉得惧怕:“就因为这棵槐树,有时候会让我觉得回到了家。”

偶尔午后小憩,她从睡梦中醒来,熟悉的枝叶和树木清香映入眼帘,会让她恍惚间以为回到了潍水镇的小院子里。

她娘还在,她也还是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即使清醒后骤然失落的心情无比难捱,可她仍愿意一次又一次地去追逐这短暂的美好。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叶从容回过神,淡淡地说道:“如果世上真的有鬼神,那也应该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感到心虚害怕。”

“有时候人可比鬼可怕多了。”她眼里闪过一丝悲伤,有些孩子气地说道:“而且恶鬼若真要无理伤人,我娘也一定会保护我的。”

“我也会保护你的。”陆廷理静静地看着叶从容,在心底一字一句地许下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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