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重逢

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禁地,原先威严的宫宇楼阁已和荒野融为一体,破败不堪。

仙舟落在距离封印不远处的旷野上,应逐阳走在前,放出灵识查探了一下情况。

“有什么异状吗?”姜悬月问道。

应逐阳摇摇头:“没有,周围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走吧,去封印边上看看。”

姜悬月道:“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人看守这里吗?”

“有结界,仙门首领持令牌可以进入。”

“所以那人地位还不低。”姜悬月道,“可他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呢?”

应逐阳走到深坑边向下看:“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仙首不小心被他偷走了令牌,之后又被放了回去,又或者是他不是一个人,而是跟别人合作的。”

姜悬月烦闷地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要下去吗?”

应逐阳不答。

这里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值得回忆的地方,如果不是因为要查线索,估计两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足。

“你觉得他会是用什么方法取出你的魂魄的?”应逐阳问。

姜悬月想了想:“我那半身是被困在封印边缘的,差不多就是这片屏障附近。”他指了指坑洞上方看不见的封印,“如果不是很靠下的话,其实不用下去也能取出来。”

应逐阳:“但如果他不止一个人的话,那可能就是和搭伙下去的。”

姜悬月道:“那不然我下去看看?”

“我下去也可以,不过现在封印已经被修复,下面没法再御剑上来。”应逐阳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绳索递给他,“这个很结实,你拽着这一头,我用绳子下去。”

姜悬月识时务道:“还是我下去吧,你修为比我强,在上面万一遇到什么事也能对付了,要是我出事了你可能得一辈子被困在下面。”

应逐阳也没客气,抓住绳子一头:“那你下去吧,我在上面等你。”

在反复确认了绳子被紧绑在腰间不会松开之后,姜悬月一点点被放了下去,应逐阳站在上方看着他慢慢没入黑暗之中,面色忧心忡忡。

绳子的长度足够让他接触到坑洞底部,当年神气十足凶悍非常的混沌如今变成了一团黑气,朦朦胧胧地在洞底飘来飘去,连有人来了都没发觉。

姜悬月平稳地落到地上,点了火折子后在下面转了一圈,把各种看起来很可疑的边边角角摸了个遍,随后拽了拽绳子,攀了上去。

“怎么样?”

“可以确定那人是从屏障附近取的魂魄,下面几乎没什么我的气息,都在上面。”

“唉,”应逐阳愁道,“怎么偏偏还是这种棘手的情况?”

姜悬月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师妹,你是不是最近很累啊?”

应逐阳语气淡然道:“没有,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复杂,而且出门在外,处理公务难免有些不便,不打紧。”

姜悬月道:“反正事情现在也查不出什么,要不先回去休息会?”

“回去了也没法休息,我已经通知了别的门派邪阵事情,今年夏季的议会可能要提前了。”

“在明风门办吗?可明风门不久前刚办过会武宴,现在办议会的话其他仙门会不会有怨言?”

“情况特殊,不是以前那种炫耀吹嘘的场合,那些仙首还是分得清主次的。”

应逐阳再次探了一圈四周的景象,确定无异后转身往仙舟走,疲惫道:“这次的议会不仅要搞清别的门派管辖的区域有没有发生类似的事情,还要问清谁的令牌有过丢失,最近哪些地方邪祟出现得频繁,凶魂杀人事件增多,混沌禁地这些年有什么异常,还有……”

“师妹,你真的需要休息了。”姜悬月握住她的手紧张道。

“……”

姜悬月将她牵回屋子,不由分说地摁到了床上:“公文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时间处理,这些事情将来肯定凶险万分,你要是不养好精神还怎么对付他们?”

应逐阳没有反抗,任由他为自己盖好被子。

眼眸微阖,在睡着之前她说:“我们得先去一趟竹铭宗,原本定的议会是在竹铭宗举办的,我需要和江宗主商量一下交接事宜。”

“好好好,都听你的,快睡吧。”

姜悬月替她掖好被子,坐在一旁专注地看着她的睡颜。

连日的奔波和在外时断时续地处理公务让应逐阳身心俱疲,躺下后不久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照理说,身体这么疲惫,她应该会一觉安稳地睡上很久,可不知是不是受到昨晚姜悬月那副神情的影响,她竟在梦中重回十四年前她和姜悬月分别后重逢的场景。

——

深秋夜凉,寒露浓重,自应逐阳到沧浪总已经过了几个月的时间,湿热的夏季褪去,秋色汹涌来袭。

在仙丹灵药的帮助下,身上的伤口虽然偶尔还会因寒凉多变的天气隐隐作痛,但已无伤大雅,应逐阳开始私下联系其他仙门,试图说服他们结盟以对抗盛安宗。

最初的游说并不顺利,毕竟一个惨遭覆灭的宗门后代,任谁都不太愿意待见,只当她是被复仇的怒火蒙了心,要拉其他人一起陪葬罢了。

她从饶州附近的小门派说起,在沧浪宗的扶持和自身努力下,勉强说服了几个规模不大,且多年来遭受盛安宗欺压的仙门加入联盟。

这一路上晏鹤春每日都伴在她身旁,以他的身份表明沧浪宗的立场,这一点对于在饶州的门派来说很是有用,起码让她没有在最开始就被拒之门外。

晏鹤春对她的热情和关照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她很动容,但又想躲避。

早已被另一份情意盛满的心,无法留出多余的空隙给他人。

她有试过说服他放弃对自己的追求,可晏鹤春的答案每一次都一样:“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我会和你保持距离,不干扰你的生活,但请允许我帮你。”

他这犟驴一样的脾气应逐阳早就从方方面面看出来了,多次尝试无果后,她干脆随他去了。

姜悬月自分别后一直没有传来消息,他们从没分别过这么长的时间,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她曾偷偷联系过竹铭宗的江宗主,只得到了姜悬月现在在东都探查情报的消息,其他的一无所知。

也许等正式开战后就会相见了吧,应逐阳想。

分离第一年的除夕,应逐阳婉拒了晏鹤春的陪伴,独自回到残破不堪的明风门。

明风门的清幽树林已被尽数烧尽,曾经雅致悠然的世外桃源如今只剩一片残壁断垣和焦黑的草木。

应逐阳表情木然地越过碎瓦和积雪,回到了她最初的家。

母亲和其他真人长老的尸体都不见了,估计是被盛安宗夹带着门内财物一同收拾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残存的弟子,不过就算有,应该也早已跑得远远的。

掌门楼阁倒塌,议事堂被掀开了半个天花板,当初一起吃年夜饭的地方,如今已被厚重冰冷的雪花覆盖。

今年没有人一起过除夕,也没有年夜饭吃。

她拂开了一个还勉强立着的凳子上的雪,静静地在上面坐了一会,好像眼前翻倒的桌子上还摆着满满当当,热气腾腾的饭菜,好像身旁陪伴她的不是无边雪景,严寒孤寂,而是忙着给她夹菜念叨她不要挑食的父母和师兄。

直到鹅毛纷雪在肩头堆起薄薄的一小层,她才终于起了身,向门外走去。

山脚下的凡俗人家在放烟花炮竹,脆响的声音越过空寂的林子传入耳中,总算为这片废墟添了些烟火气。

绚烂的烟花照亮了夜空,缤纷光芒盖过月色和星辰,扑洒在拂灵山巅唯一的人身上,映出那张世间少有的绝色容颜。

可那面容上并无喜悦和期盼,正如残壁门口的断树下失去了携手相伴的一双人影,只余一道落寞的身形。

被寒风吹打得冰凉的脸颊多了几丝温度,热烫的泪珠滚落,从下巴滴落的那一刻化作与空气同温的冷。

她抬手抹去泪痕,接着走回了自己那已经坍塌的小阁楼。

里面值钱的东西都被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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