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亭再恢复意识时,正拿着箩筐在铲煤炭,边上是一个巨大的热水炉子,能听到烧的正旺的火轰轰响,沈辞亭拍戏时见过这种场面,一般是集体单位的烧水房,多是使用煤炭,但年代已久,沈辞亭都是拍戏需要才得知。
难道他是烧水房打杂的?
这个职业,沈辞亭还没体验过。
“辞亭,你发什么愣?老刘头支出去好一会儿,你不麻利点,等着他回来被逮个正着?”门口放风的瘦猴儿一边张望着,注意到沈辞亭停在那,着急催起他来,“你快点,是不是饿的没力气?要不你来把风,我来帮你铲。”
咕噜噜...沈辞亭捂住胃,好像是真饿了。
“瘦猴儿,你可得了,别栽进煤炭堆里出不来。”金字塔堆放的煤炭另一边,突然冒出三个人,脸上黑不溜秋的,其中一个稍微强壮点的跑到沈辞亭边上,夺过他的铲子,就往箩筐里装煤炭,“我和铁头他们用手扒都装满了,特意把唯一一把铲子留给你,你这家伙结果比我们都慢!”
沈辞亭看着另外两人冲他咧着嘴,手上各托着一个箩筐,结合瘦猴儿的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恐怕连打杂的都不是。
“三个箩筐,我们怎么运走?”沈辞亭试探着问道。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努力铲煤炭的陈勇歇了口气,说道:“没装满,我自己抱一个,瘦猴儿和铁头抬一个,你和麻子抬一个。”他中午特意灌了一肚子水,身上劲儿足得很,烧水房边上的围墙本来就矮,过去简单。
沈辞亭看向箩筐里已经冒尖儿的煤炭,这叫没装满?
在陈勇看来就是,他都没用铲子压实在,已经是很顾虑到四个没力气的兄弟了。
沈辞亭让系统注意着有没有人往烧水房这边来,自己抓紧时间过了遍原主的记忆,很好,他的确从人民教师成了八十年代的一名混混。
此时正胆大包天在偷火柴厂烧水房的煤炭。
陈勇已经装满了煤炭,瘦猴儿跑过来拖着箩筐,急道:“赶紧走,被抓着可不是好玩的。”
沈辞亭一把按住,“不能走。”这回他们运气好,哪怕错漏百出证据明显,但因为老刘头可能猜到了什么,不忍心把几个大小伙子上报,他们逃过一劫。潘多拉魔盒打开容易关上难,这回得手,陈勇他们抱着侥幸心理,越偷越大,碰上严打,因为偷盗金额大兴致恶劣,四人一个没少被崩了。
瘦猴儿胆子最小,眼泪都要急出来了,“辞亭你疯了。”
殊不知沈辞亭看他这害怕的模样,更坚定了不能把人放走,这家伙现在胆小如鼠,后面尝到不劳而获的甜头后,脑瓜子的机灵劲儿全用在偷偷摸摸上了,一次比一次猖狂。
宿主,有个老人家来了。
陈勇皱眉,“辞亭,有什么事情等离开后再解决。”
“勇哥,来弄煤炭这事,是我想岔了。我觉得这事咱不能干,性质不一样,这三筐煤炭咱们不能偷走。”没错,来弄煤炭是原主提议的,因为他家里最困难,几个狐朋狗友一听,一拍即合,撸起袖子开干。
几人傻眼了,铁柱气道:“怎么不能干?咱们有困难,这么多煤炭让我们用用应该的。”
沈辞亭:普及义务教育非常有必要。
“既然应该的,我们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沈辞亭反问,他倒要看这条漏网之鱼怎么回答。
铁柱说:“当然是困难的人太多,咱们不暗着来,煤炭不够分。”
真有你的,还真能答上来。
麻子动了动耳朵,不好,“老刘头回来了。”这家伙当机立断往煤炭堆里一躲,“瘦猴儿,给我铲几铲子煤炭盖上,能逃一个是一个。”
瘦猴儿对麻子的耳力完全不怀疑,赶紧也猫进去,紧跟着是铁柱,沈辞亭被他们这骚操作震惊的猝不及防,勇哥黑着脸,把沈辞亭往煤炭里一推,自己抄起铲子,“躲好,我给你们埋上。”
这种舍己为人甘愿牺牲的大义气,把瘦猴儿三个感动的泪汪汪,沈辞亭得到的就是他们的怒目而视,“勇哥,谁耽误时间的谁担责任,你进来,让辞亭把你埋上。”
沈辞亭:......
看得出来,你们智商不高了。
“兔崽子们干什么,干什么呢?”老刘头出现在门口,发现僵持着的陈勇和沈辞亭,还有在煤炭上胡闹的还没来得及把头藏好的三人,横眉竖起,训斥道:“你们在我这造反啊?外头那么大的地儿容不下你们乱造了?”
边上就是炉子,煤炭又易燃,运道不好人都给烧化了,在他这胡闹,当真是不要命了。
“滚下来,三岁孩子都比你们懂事。”老刘头没好气道,这么大的小伙子些也不找个正经工作,成天瞎混,媳妇儿都娶不上,他注意到三筐煤炭,狐疑看着五人,“你们是不是偷煤?老实交代。”
瘦猴儿三人刚从煤炭上爬下来,心虚的浑身一抖,这下要进派出所了。
“老刘叔,我们哪有胆子偷东西啊。”沈辞亭摸出这几天在火柴厂打临时工挣的钱,递给老刘头,“嘿嘿,这不是向人打听了知道您好说话,厂子之间买的煤炭能咱自己去买优惠点,就想着来找您挪点便宜的煤炭回家用。”
老刘头一想,他们要偷煤炭,指定早跑得没影,哪还会在烧水房里没个轻重窜来窜去。
“我这还没答应,你们自个儿就装上了?”老刘头指着装的满满的箩筐,这又是个什么意思?
陈勇反应过来,憨厚一笑,用铲子把煤炭压实,“没敢装满,等着您同意呢。”
沈辞亭把钱硬塞给老刘头,不好意思道:“都说您心软,我们就......”抱着先斩后奏强买强卖的打算。
这点让老刘头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心思,不会让他恼怒,反而只会让他觉得自己被恭维了。
几个来厂子打临时工的小伙子,又没有门路,只能瞎打听,就这还能知道他老头子心软,说明他在厂里工人心目中的风评很好啊。
回去要和儿子念叨下,他这个副厂长干的还不如他一个烧火的老头子嘞。
殊不知这几个大小伙子确实把他打听的很清楚,但和心软好说话扯不上半点关系,他们打听到的是,老刘头有老寒腿跑不快没法追人,他们偷煤炭这事儿保证万无一失。
“下不为例啊,公家的东西不能随便买卖,我看你们在厂子干过算是厂子工人,考虑到确实过的困难,才给你们开的先例。”老刘头板着脸,背着手散了一圈,叮嘱道:“不好在厂子里大摇大摆,不然都来找我就乱套了,你们翻墙出去。”
陈勇在拿铲子使劲儿压实煤炭,瘦猴儿三个也不遑多让,直接上手,花了钱的东西,能装多少是多少,不然亏死了。
沈辞亭应承下来,“听您的。”
老刘头看几个恨不得把屋里所有煤炭都装走的势头,抽了抽嘴角,眼不见为净,这年头都不容易,他一心软,“到时候厂子要还招临时工,我通知你们,你们早点来。”
“谢谢叔。”沈辞亭没料到还有这意外之喜。
老刘头上下打量了沈辞亭,好心道:“你这孩子怪有礼貌的,老头子多一句嘴,别混下去不拘脏活累活,找个正经事,才娶得上媳妇儿。”他朝还在尽力装煤炭的陈勇努了努嘴,“你们几个,就那个拿铲子的小伙子身板好长得俊,他这样的不愁没有媳妇儿娶。”
沈辞亭握拳抵唇掩下笑意,“听您的,只是您也知道工作不好找,急不来。”时人审美,都偏好陈勇这种国字脸一看就正直老实的面相,沈辞亭的长相类似后世的花美男,俊是俊,就是看着扛不了事。
这年头找个工作比娶媳妇儿都难。
“够了,你们几个再装下去,箩筐都要散架了,别压了。”老刘头制止几个能装到天荒地老的人,“麻溜儿走人,再过一会儿工人就要来打热水。”
从围墙艰辛出来后,陈勇四人还是一脸可惜,瘦猴儿后悔道:“早知道就带更大的箩筐去了。”
陈勇想起来,问道:“辞亭你给了多少钱?这钱不能让你一人出了,我和你平摊。”
麻子惊恐道:“我来摊,勇哥你就算了。”
瘦猴儿也赶紧主动要出钱,陈勇哼哧憋出一句,“我花钱买煤,我娘不会找你们麻烦。”
沈辞亭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陈勇老娘是个混不吝的寡妇,能单独一人把底下五个儿子带大,陈勇长得还不瘦弱,可见她的本事。
他们都是住筒子楼的,陈勇老娘的做派,大伙儿从小看到大,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别人休想从她手里拿到一根葱。陈勇包括他兄弟在外头弄到的钱,全都得一分不少交给她,存起来娶媳妇儿。
火柴厂临时工这活儿也归功于陈勇老娘打听来,一天又多少钱,她老人家一清二楚,少了一分,陈勇不好过,他们也跑不掉。
所以麻子和瘦猴儿才会积极摊钱,绝对不是什么兄弟情深。
瘦猴儿不相信陈勇,为难道:“我这身板儿,陈大娘一拳头下来就得躺医院。”关键是躺医院就算了,陈大娘真干得出为了找钱把他裤子扒下来的壮举,他真怕啊。
陈勇拦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不用你们摊钱。”沈辞亭拒绝,“这个馊主意本来就是我出的,我要负责。而且小时偷针大时偷金,这个先例咱们不能开。我就不信,咱有手有脚的,还这能被饿死。”
咕噜噜...
咕噜噜...
提到饿这个字眼,五人的肚子相继想起来。
麻子:“你家里...”辞亭自己也是一堆破事,“去我家里吧,把煤炭分一分,让我娘给我们煮个番薯填填肚。”
“我不要,你们分就是。”沈辞亭又拒绝,不待几人反驳,苦涩道,“反正又留不住,还不如给你们用,至少我心里舒坦。”
虽说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但像沈辞亭家里这么特殊的,真的没有第二家,陈勇不涉及老娘时,还是不怂可靠的,“辞亭不能不要,你这一份放到麻子家,他家里只有麻叔麻婶子,麻婶子好说话,你有需要就去用。天气冷了,不烤火人受不住。”
这是最合适的办法。
瘦猴儿家他大哥生了三儿二女,和爹娘一大家子人挤在一起,瘦猴儿自己都顾不上,更别提保住沈辞亭的煤炭了。
“随意,麻子你和婶子想用就用,不用特意给我留。”
瘦猴儿骂了句脏话,“我的也放麻子家,麻子你也随便用,只要让我去烤个番薯就行。”沈辞亭这个榆木脑袋都死心了,不见得他还要对所谓的亲人抱有期待,“我大哥大嫂不缺,他两就是小气抠搜,生怕我爹娘给我攒钱攒东西了。也不想想五个孩子往家里一扔,什么都不管,我爹娘就是手里有攥着的,也被他五个孩子吃穿用光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几人当即抬着箩筐往麻子家走去,铁柱和麻子落后一截,说起闲话,“麻子,你看辞亭是真不想管侄儿侄女,还是说的气话?”
麻子:“人有亲娘在,也轮不到辞亭做叔叔的养。要我说,辞亭早该狠心不管,他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好不容易搞点钱,还要往那个无底洞里头扔,想什么呢?”
“也不能这么说,好歹是亲侄儿侄女,有血缘关系,哪能完全狠得下心。”铁柱说道,“我听我娘说,叔婶儿不在时,让辞亭和他大哥互相照顾一定不能急眼,他大哥不在了,辞亭不为别的,只为他大哥想,也不能不管他大哥的儿子女儿吧。”
“沈大哥什么都好,就是眼光不行,娶的媳妇儿......”麻子想想就牙疼,他们这些筒子楼的老婆子们,私下都说,宁愿娶进来的媳妇儿自私点,也不要太大方了,家里可没有万贯家财给她败。
铁柱想了想,也不是,起码爱贪便宜的人家,还挺乐意和她打交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