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手们围着场内狂奔,嘴里用汉话叫嚣着宋人的软弱可欺,显然是想激出对方的破绽。又是一轮抛射,这次却未能再如他们的意,只是砸得众人脚趾生疼。不过他们并不在意一两次失利后的阴霾,而是如熬鹰一般,不断消磨着猎物的耐性,这时他们会潜伏的更加隐秘,状态也会愈发松弛,待猎物不自觉地放松警惕,便伺机给与对方致命一击。
辽人统领命弓手准备好,并派小队人马摸到盾前袭扰,看看是否能收获着人头,却也不敢贴得太近,防止被长枪挑下马。
待探马撤去,紧接着又是一阵羽箭,不过这次目标更为挑衅,直奔赫连帅旗而去。此时韩鹏已有决断,他准备趁着马队汇合之际,发起了一次突袭,试图打破距离上的制约,将辽人拉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他当然知道这是一次赌博,因为只要对方包抄其后路,万事休矣。但是按兵不动的结果只能是坐以待毙,动才能寻得机会,而这变数究竟在哪里呢。
“起盾,进!”他毫不犹豫的发出命令,包裹如犰狳的阵型一下子四散开。又比了个手势,前队变后队,后队插前队,特战队员们孤注一掷的将移动速度缓慢地盾牌手置于身后,由长枪手和刀盾手担纲本次冲锋的主力。
不得不说,这是一手妙招。辽人探马在这狭窄的场地也有些施展不开,哪似天下苍茫的草原宽阔自在,他们马蹄还未停稳,手持长兵的特战队员已经衔尾杀来。
一阵拼杀过后,探马皆被挑落下来,此时他们本可免去一顿拳脚,但辽人的傲气迫着他们又站起身,赤手空拳的被刺了无数遍要害,最终失去意识扑倒在地,看得众人直叫舒坦。
辽人统领不得已,只能领着余下的二十骑从两侧疏散,但退守中却还藏着草原人的阴狠性子,钉刺的皮鞭往马臀上一策,朝特战队的本阵冲去,想要来个直捣黄龙。
只见滕盾碎裂,马蹄踏空,双方皆有兵士应声倒下,不能再起。不过显然还是特战队这边伤得更重,多人扭了手腕,有人慌乱中被自个儿的大盾压住,而阿普和裘五则胸前塌陷,手臂弯折,躺在地上气息渐弱。
后面的骑士见情势不对,赶紧拉住缰绳,控马从旁侧绕过。癞老五却是个不吃亏的,他一弓搭两箭向马队射去。只见辽人统领一个鹞子翻身,竟然从马背躲到箭矢寻不到的马腹一侧,如同戏法一般,端的是好骑术。复又翻上马背,回了个一弦三羽,顺道解决三两特战队好手。
切磋到现在,已接近尾声,辽人中有被揍到晕厥的,宋人这边更是重伤了几位,勉强算是平手的局面,双方也只各剩下十余人可以堪用。
辽人统领见点将台上的温思珏有些坐不住,赶忙将身后的帅旗插牢,换了契丹语朝同伴疯狂叫嚷,抽出腰刀御使众骑,向韩鹏这边发起冲锋。
既然是阻止对方的冲锋,那为何不选杀敌和拒敌并重的方法呢?若是把长枪、铁镗等兵器如标枪般投出去,他们组织的突袭也便被破掉。说干就干,特战队员们在小田君和十八的带领下,收集好校场上残余的武器,准备随时给辽人献上这份大礼。
可辽人在最后关头并不打算遵守规矩,他们一边冲刺,一边偷偷抖掉兵器上的蒙布,亮出寒光泠泠的刃尖,死伤一触即发。
郭远站在虎蹲牛皮鼓旁如遭雷击,已然忘记挥动白旗示意放弃比试,恍惚间仿佛看见剻离的一张冷脸,突然朝自己笑起来,那笑容很是畅快开怀,不似梦境。
正所谓曲指如电,刹那芳华。郭远在缈缈神念中感悟悲喜之时,校场的变化却只消数个呼吸。长枪如投矛一般狠狠砸向契丹骑手,连一句闷哼都没有,作为前锋的骑士摔落马下立毙而亡。剩余躲过投矛的辽人则舍了马匹,与特战队展开步战,也自有一番厮杀。
辽人统领的坐骑体格稍大,纵马一跃,便跨过韩鹏设置在阵前的障碍,并从众骑手当中脱颖而出,如暗藏的匕首偷偷刺向对手心脏,将猎手的敏锐展露无遗,此时离帅旗也仅仅不到十步之遥。
悄悄触动臂膀上的机关,一前一后两只蘸了毒的袖箭向扛旗手剻离射去。剻离的虎目紧盯着暗器,心中想的却是护得旗杆稳妥。手丝毫没有离开大幢的意思,反而马步一扎,握得更紧,如他紧绷的冷脸一样。不过他也知道,此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见一个黑影倏地挡在他面前,身子在空中折叠,做出一脚踩弓双手控弦的高难度动作,朝着来人就是一箭。因着弓弦拉满,距离又极近,箭簇的分量显得势大力沉,辽人统领失去防护直接被射了个对穿,帅旗掉落在地。此时,剻离才看清了那人的模样。
“赶尸的,咳,别谢我。”癞老五捂住颈上的创口,吐出一口血沫,显得十分痛苦,蓄力呜咽道:“不为这旗子,不为教头,更不为你。只,只怨自己···没法还那双孩子的债。”
校场很吵,到处都有刀剑撞击的铮鸣,还有打斗后撕声的惨叫,但这里却出奇的静,静到两人仿佛在心里对谈起来。
不知怎的,剻离突然笑了,又像是哭,脸便在这笑与哭之间放弃了权衡。他抹下那人的眼睛,说道:“放心,总要还的。”这话既像是对老五讲,却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特战队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战意,在韩鹏的指挥下,他们将积蓄的怒火全部发泄出来。不论是被制服的辽人,还是在拼杀中负伤的对手,不用吩咐,手起刀落统统割了脑袋,硕大的头颅在场中垒成京观的造型,留下温岛主及所剩的随从体会肝胆俱寒的滋味。
郭远带着赫连勃离开了校场,这是一场惨胜,而惨胜没有赢家。因为胜利的背后有着无数人命的代价,更可悲的是,这代价是用他的袍泽换来的。毋庸置疑的,珍岛他会主动让出,也许靖海侯那边的后手很快便会袭来,他看了看终于落下雨滴的阴云,“放心,总要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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