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王昊）
“这是谁的梦？”李非决试着想象另一个场景，想试试看能否改变周围的环境，可当他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依旧踩在教学楼走廊的地板上，“场景没有变化，这不是我的梦。”
宋尧试图控制整个梦境，却徒劳无功：“也不是我的。”
在自己的梦境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的人多半可以控制自己的整个梦境。
而在别人的梦里，哪怕是控梦师，也无法全然违抗做梦者的意识，操控整个环境。他们最多只能改变一些细节。
宋尧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环视四周：“破败的学校长廊，脏乱的角落，蒙尘的墙壁……”他似是沉浸在思考之中，双眼微微眯起，泛着细碎的光亮。
宋尧回想学过的心理学知识，喃喃道：“这些场景表现出做梦者的内心——极其缺乏安全感，并对学校感到厌恶。”
话音刚落，长廊的尽头就浮现出一圈小小的光晕，宋尧朝尽头走去，抬手附上墙壁，光斑就在瞬间幻化为一道巨大的门。
这扇门大约有十个成年男性一般高。
“轰隆”一声，巨门倏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没有边际的巨型教室，宋尧将自己代入到做梦者的内心：“巨物、没有边际的教室都映射着做梦者的恐惧——对学校和教室的恐惧。”
“滴答”声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在教室中响起：“现在是2210年3月18日。”
在现实世界中，今天是2210年6月8日。
教室的一面墙壁上贴着一块巨型黑板，黑板前突然凭空出现了十个孩子，他们尖叫着逃窜开来。可下一秒，几十双惨白的手臂从黑板中生出，将他们捂住嘴巴，缚在其上。
他们面色苍白，神情恐慌，双眸中盈满了泪水，无声的恐惧中，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们挣扎着想要逃跑，却被身后冰冷的手臂截断了一切抵抗。
他们都是花园小学的学生，其中的两名孩子林童童和肖军更是校园连环杀人案的被害人！
讲台旁有一个身高约莫一米三的男孩，他带着一张绵羊图样的面具，脖颈间带着十字架，手中却拿着一把染血的镰刀。血液顺着镰刀向下滴落，砸在地面上，在空荡的教室之中发出“滴答”声响。
教室的座位上坐满了人，只是这些人都背对讲台，低着头，如同木偶般没有任何举动，也没有任何声响。
宋尧的视线落在最前方一个单独的座位上，座位上的人他曾在报道上见过。
李非决顺着宋尧的视线望去，眯了眯眼：“是孙诚。”
拿着镰刀的面具男孩听到了声音，他转头朝宋尧与李非决望去，眼角忽然舒展开来，似乎在笑。
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在教室之中响起：“受害者、霸凌者和旁观者，你们是谁？”
那男童歪着头向宋尧走来，随着他每一步前进，问话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在教室之中发出阵阵回响。
宋尧和李非决这才发现那声音竟出自男童之口。
男童一笑，声音突然变成稚嫩的童音：“你们是旁观者。”他如同鬼影一般出现在宋尧和李非决的面前，挥动手中的镰刀迅速向宋尧砍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李非决迅速做出反应，他揽过宋尧的肩膀，向左侧闪避。
宋尧高声道：“跑！”
男童在瞬间变成将近三米之高的巨人，手上的镰刀也随之变大，他再次挥动镰刀向李非决砍来。
李非决下意识地向右侧避过，却望见男童弯起的双眼紧盯着宋尧。李非决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意识到男童只是使了一个假动作，而他真正的目标是宋尧。
李非决的心脏漏了半拍，他立刻向宋尧奔去，可镰刀已然挥向宋尧。
李非决迅速扑向宋尧，他抱住宋尧的肩膀，顺着惯性在地上滚了几圈，却发现宋尧的右腿竟被深深削去一块肉，皮肉翻绽中露出可怖的白骨。大量鲜血从伤口涌出，瞬息间就浸透了裤脚。
男童的镰刀陷在地板之中，难以拔出。
男童的嘴中发出病态的喘息声，地上的鲜血仿佛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快感。
李非决将宋尧背起，他没有时间思考，而是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往反方向跑去。
身后的男童已然拔出镰刀，笑着朝李非决奔来。
宋尧的脸苍白如纸，疼痛让他近乎昏厥。他的眉头紧皱，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
李非决皱着双眉，一边向前跑一边担忧道：“宋尧，坚持一下！”
忽然，他的余光看见一道反光，镰刀正朝他挥来。
李非决连忙向一旁闪避，尽量不让怀中人感受到颠簸，身后的镰刀因为惯性嵌入地面之中。
此时，不远处出现了坡度较缓的向下阶梯，阶梯下有一道大约一米宽的正方形小门，刚好够一个人钻入。
李非决曾听说过，控梦师的身体和心情会影响他对梦境的操控，便试图安抚道：“宋尧，放松一点。等一会儿，我会把你从楼梯上抛下，你想象身下出现一块气垫，落地后从前面那道小门爬出去。”
他停在离阶梯不远的位置上，侧过脸望向宋尧：“准备好。”
宋尧点了点头。
李非决立刻将他抛下阶梯，几乎同时，那把弯曲的镰刀斫入李非决的左肩之中。
一声闷哼从李非决口中发出。
男童望着李非决肩头淌下的血迹，忽然一愣，口中喃喃道：“和我一样，变成受害者了。”
此时宋尧砸在了气垫之上，他抬起手，身下的气垫便在瞬间消失，他快速爬向小门，钻出这间恐怖的长廊。
李非决忍着疼痛蹲下身，趁着男童愣神的工夫，将镰刀拔出，继而掏枪转身，干脆利落地向男童的左肩开了一枪。男童向后踉跄几步，双眸突然起了一层雾气，他抬手覆上肩头，低头望着手中的血：“现在是欺负我的霸凌者……”
在男童呢喃之际，李非决在扶手上一撑，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在地面翻滚一圈卸力后迅速站起，跑向那道狭窄的门，匍匐向前。
“嗒嗒”的脚步声他的身后响起，越来越近。
男童愤怒的声音传来：“霸凌者不可饶恕！”
忽地，脚步停住，“嗤”一声，挥舞镰刀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李非决心下一惊，他知道如果镰刀刺入自己的心脏，他很可能会因为剧痛从梦中醒来，梦境审讯定然失败。如果再次开启梦境审讯，孙诚和王昊的心理防御机制都会大幅上升，到时候再想找到案件细节就很难了。
就在这时，一双手用力拉住李非决的双臂，将他迅速带出小门。李非决看到，将自己拉出小门的是双唇已然没有血色的宋尧。
宋尧在门前抬了抬手，那扇门就不见了。
汩汩血液从宋尧的伤口涌出，李非决立刻低下头用力扼住他右腿的动脉，试图止住流淌不止的鲜血，关切问道：“你可以变出止痛药和绷带吗？”
宋尧闭上眼睛，将右手握拳，努力想象绷带和止痛药的样子。几秒后，他睁开眼，摊开右手手掌，躺在手中的是一颗包着止痛药的糖果和几卷绷带。
他闭上眼睛，微微仰头，紧抿双唇，强忍着疼痛。
李非决剥开糖果，给宋尧喂下：“你忍一忍，大概几分钟就能缓解。”他给宋尧右腿进行包扎，余光却发现眼前的男人渐渐变成了透明的样子，“宋尧，你……”
宋尧没有睁开眼睛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即将要醒来的征兆，”他微微睁开眼，望向李非决，“在梦里，疼痛是让人醒来的最好方法。”
李非决的眸色沉了沉，尽量不牵扯宋尧的伤口：“右腿膝盖的组织和神经基本上全部坏死了。”
李非决停了停，似乎在措辞：“如果你觉得疼可以不用顾忌形象，没有人会觉得奇怪或者是嘲笑你。”
宋尧摇了摇头，没有多言。
李非决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他抬眼看了看宋尧：“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可能有自虐倾向？”
宋尧愣了愣，他移开神色，低垂的眼睑在他的面容上打下淡淡的阴影。
暗夜出现在上空，月华静静洒下，周围渐渐浮现出城市的影子。
走过的人都皱着眉头，神色凶狠地望着他们，李非决注意到别人投来的神色：“我刚刚开枪了。”
宋尧微微颔首，虚弱到：“我听到了，”他也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这些人都属于王昊的意识，他们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入侵。如果再有异动，王昊要么会直接醒来，要么就会在梦境中杀死我们。”
李非决疑惑道：“王昊的梦？”
宋尧解释道：“刚刚，孙诚是作为一个背景出现在教室之中，梦境的主角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孩子，除去你我和孙诚，那个孩子只能是王昊。”
宋尧闭着双眼，轻声道，“从王昊的梦境可以看出，他在童年时肯定遭受过校园霸凌，和霸凌者相比，他同样痛恨旁观者。”
李非决抿唇点了点头：“在梦里，他作为霸凌者，对别人行刑，其实在现实生活中他却是一个受害者，而在梦中，背对他的人群就是旁观者。”
宋尧舒了一口气：“不，那些背对着的人应该是王昊依赖的人，王昊希望他们能够解救自己，但他们并不知道王昊的经历，所以才会背对着王昊，而王昊也没有伤害他们。”他继续道，“孙诚就在这些人中，而且在最显眼的位置，说明王昊非常依赖他。”
对于宋尧的分析，李非决瞬间了然：“王昊的梦境刚刚产生，旁观者还没有成型，我们的到来就弥补了这个空缺，所以王昊才会认为我们是旁观者，从而伤害我们。”
宋尧点了点头：“但是纵观这个梦境，有一点，我觉得非常奇怪。”
“什么？”
“梦境是人类心里防御机制的一种表现。王昊的梦以发泄为主，是不成熟的防御机制，常见于三至十五岁的孩子。”宋尧继续道，“可王昊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确实不同寻常，”李非决想了想王昊的身份，“他是一个公务员，在参加国家的考试时肯定通过了心理测试，按理说不可能像个孩子。”
宋尧暗暗想道：为什么王昊会表现得像个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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