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样肤浅的道理,两世为人的嬴扶苏自然是知晓的。
看着跪在地上感恩戴德的杨德章,嬴扶苏心中知道,这个时运不济的中年汉子,以后应该可以信任,但还是需要试炼一番,方堪大用。
“一切为了大秦,你起身回话吧!希望我们能有机会一起为了咱们大秦做点名留青史的事情.....”
感觉到嬴扶苏的话中有话,杨德章有心表现一下,站起后直接顺着嬴扶苏的话讲道:
“大人,您是先皇长子,在世林之中又颇有清名,当今陛下又对您宠信有加,这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你不想做的,没有你做不成的,您说是吧呵呵”
“行了,溜须拍马的话不必再说,你自己算计一下,需要几日将这乌烟瘴气的衙门整理的清明爽朗?”嬴扶苏直接打断了杨德章的话。
“回大人的话,最多三日”杨德章肯定的说道。
“好,三日后,你现将整理好的院务和资料归档一些列的材料整理好,来天泉居寻我。”
说完后,嬴扶苏将带来的十个镇抚司的死士留在衙门帮衬杨德章后,直接带着刚刚出手教训衙役的那个护卫直接就离开了。
送走嬴扶苏的杨德章像打了鸡血的一样,开始忙碌起来。
很多时候许多人都在不懂装懂,自认为很了解自己和周围的一切,其实他们什么都不懂。
一个中年男人立于世,内心真正的欲望是什么?
庸人们觉得无非是金钱女人之类,或者是人云亦云的一些所谓的道理,而这样的理解,往往是草率的,片面的,不负责任的。
而嬴扶苏知道中年男人需要的是什么,因为在他年轻的躯体中,住着一个苍老的、转生两世的灵魂,大多数的中年男人需要的是理解和尊重,而这一切都是从不要轻易给人下判断和结论而开始的。
所以,遇到嬴扶苏的杨德章是幸运的。
这个世界上有些相遇是注定的,有些改变也是注定的。杨德章的命运因为嬴扶苏而改变,同样嬴扶苏因为聂冬葵的牺牲改变了自己的处世态度。
蝴蝶的翅膀,轻轻的抖动,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轨迹,伟大的出现,都是从微小的改变开始。
从巡城司衙门返回天泉居的路上,嬴扶苏对镇抚司的这个护卫很是好奇,主动和对方攀谈起来,“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会大人的话,俺叫彭越,砀郡昌邑人,原来是打鱼的,手上出了人命,被充了军。”
砀郡彭越,这是一个和韩信齐名的西汉名将,如今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嬴扶苏的面前,惊掉了嬴扶苏的下巴,这边前脚送走了励志反秦的西楚霸王项羽,这边就来了一个西汉名将彭越,嬴扶苏感觉自己的好运爆棚。
调整了一下内心的激动,嬴扶苏看着眼前这个憨憨的年轻人,在次确认道:
“你是那里人?”
“俺是昌邑县人。”憨憨的年轻人用方言回答道。
这就对了,彭越就是砀郡昌邑人,这位就是未来的西汉名将彭越,嬴扶苏又一次捡到了宝贝。
“你以后就跟随在我身边吧”在此得到确认后,嬴扶苏不露声色的对着这名叫彭越的护卫说道。
三日后,天泉居中,杨德章早早就来到院门外递了门贴,等候嬴扶苏的召见。
等他见到嬴扶苏时,嬴扶苏很热情的邀他一起吃了早餐。清粥小菜,虽然简单,但杨德章感觉到了别人从没给过他的一种叫尊重感觉。
早饭后,天泉居书房中。
嬴扶苏找了个舒服的坐姿,静静听着杨德章汇报这一年来巡城司衙门重要的秘档摘要和用度消耗记录。
公元前二百一十年,按照历法推算,在农历冬月十六日以前为庚寅年,庆余楼出事就是在冬月十三这一天。根据杨德章的这几日归纳整理的材料,在冬月一十三日前后一周的时间内,咸阳城里确实出了些怪事,同时巡防司衙门中也有些让人生疑的消耗记录。
第一件怪事是发生在冬月十日的夜半之时,距离庆余楼不远的一家客栈发生了一起命案,死了两个外地来的做生意的商人。这本应是一场目的明确的凶案,但奇怪的是两个商人随身携带的钱财并未丢失,而且凶手杀人的手法过于专业,根据现场的秘档摘要的记录,两个受害者都是一刀毙命,而且现场并未留下大量的血迹,此案至今未破,两个受害者的尸首还在衙门里存放在,等待家中苦主前来认领。
第二件怪事发生在冬月十三日的卯时,打更巡夜的人前来报案,在距离庆余楼半个街区的一处乞丐聚集地,一夜之间死了三十三个乞丐,乞丐身上经仵作勘验,并无伤口,根据现场秘档摘要记载,所有死者系砒霜中毒,本案因最终没有苦主申诉,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悬案。
第三件怪事也是发生在冬月一十三日这一天,只不过时辰是未时,赵高府上的一个管事被人发现淹死在城渠之中,最终以不慎失足跌落结案。报案的苦主是死者的原配夫人,第二日这名女子,也同样落水溺亡。
第四件怪事是发生在巡城司衙门的消耗记录上,在银钱支出中记录了一笔抚恤银两的支出,金额为三百金,按照大秦的官方抚恤标准,三百金够抚恤十五个有品级的兵士,可当时整个衙门在册的符合要求的兵士不足十人,最终这笔款项以阎乐亲笔签批的方式发放,身为赵高的女婿,这几百金应该不会中饱私囊,那这笔钱的去向就真的可能是用作抚恤,至于抚恤的何人,只有阎乐知道。
第五件怪事是发生在冬月十四日的早上,咸阳宫城外的壕沟里,发现两具宦官的尸首,这两个被害者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至于宦官的身份也是仵作根据尸首的下体推断的,至于是否真为宫中宦官,并不能得到证明,此案同样成为悬案,至今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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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德章汇报完后,嬴扶苏对他的勤勉进行了口头表扬,并象征性的赏赐了些银钱后,就打发他返回衙门当值去了。
嬴扶苏手上拿着这些有疑点的记录册子,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晚的庆余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能成为了一桩悬案,但聂冬葵最后的示警,包括后来她的欲言又止,说明她可能掌握了一些证据,但自己可能还没有十足把握,所以并未对嬴扶苏说明,结果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如今嬴扶苏和李斯联手,从赵高的手中接收了巡城司衙门,就是要根据这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把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事情扼杀与萌芽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心无旁骛的完成自己的使命,才能不枉费聂冬葵的自我牺牲,才能对得起自己的知己好友的信任和付出。
作为经历了两世的现代人,虽然没从事过刑侦这样的职业,但福尔摩斯的故事还是耳熟能详的,基本的逻辑推理还是能甩古人几条街的,所以,虽然此刻还是身在迷雾之中,嬴扶苏却是信心十足,相信自己一定能斩断自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只看不见的黑手,不枉费聂冬葵的付出。
想到这里,嬴扶苏捏着记录册子,踱步到院中池塘边,月色下,他的背影显得很清冷。
闲坐悲君亦自悲,百年都是几多时。
邓攸无子寻知命,潘岳悼亡犹费词。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嬴扶苏开口念了一首元稹悼念自己妻子韦丛而写的一首七言律诗《遣悲怀·其三》。
谁也不知道此刻的嬴扶苏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自己知道,此刻的他想念聂冬葵这个女人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