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怒发冲冠的嬴扶苏,李斯眼中的愧色一闪而过。
这个已经被自己逼到墙角的皇长子,让李斯想起了自己与始皇帝嬴政的相遇、相识、相知。
那些隐匿在风中的峥嵘岁月,那些站在嬴政身边值得铭记的日子,面对那收服六国,统一国家的不世之功,李斯是骄傲的。
可是,与赵高之辈同流合污,篡改遗诏,废长立幼,却是可耻的。
李斯此刻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嬴扶苏时的情景,那时嬴扶苏还是在嬴政怀中撒娇的孩童,父子正在嬉戏玩耍,那时嬴政看着怀里的嬴扶苏,满眼的舔犊之情,嬴政那时的眼神,此刻让李斯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是因为嫉妒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才能么?李斯在辗转反侧的夜里,问过自己很多次。
不是!是为了实现自己法家治国的宏图大志,有些人注定要被牺牲,这个世界上有些事业注定要用献血来浇灌。既然如此,那么牺牲是必须的,哪怕因此与天下为敌,也在所不辞。
荀子的教诲,无时无刻不在李斯耳边萦绕,让他有点走火入魔。
短暂的失神后,李斯的眼神恢复了平静。
“汝贵为皇长子,却在此处口出狂言,诋毁先皇,该当何罪?”
“汝自幼熟读诗书,却不知何为廉耻,信口雌黄,该当何罪?”
“吾等愧对先皇之托,国之大统,是为国体,怎可儿戏待之?先皇已有遗诏,尔却说此乃赝品,此等狼子野心,人人得而诛之,来人!将殿内冒犯之人按住,待我宣读完先皇旨意,再做处置!”李斯的口才确实名不虚传,都会用排比问句了....
看着故作镇定的李斯,回想起史书上对其下场的记载,嬴扶苏轻轻一笑,继续说道:
“李丞相且慢,如此便希望我闭嘴,是不是太心虚了点,面对你刚刚的问题,我仅仅只有一个疑问,请李丞相解答,如果丞相能够解答,我甘愿束手就擒,绝无半点反抗。”
“好!你且将你的疑问道来。”
“我父皇为什么要赐我自尽?理由是什么?他生前可曾与你讲过原因?”嬴扶苏盯着李斯的眼睛冷冷问道。
望着手中还未宣读完的遗诏,李斯瞪大了双眼,心道:“他怎么会知道这遗诏内容?难不成赵高包场祸心,利用我鸠杀先皇,现在准备卸磨杀驴不成?”
“不对,这个结论应该是嬴扶苏这个小子自己猜测出来的,史上绝无未卜先知这样的事情。”
可惜他真的想错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嬴扶苏,从根本上讲,确实是个能未卜先知的人,因为他是玩穿越的,他们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之上。
望着阴晴不定的李斯,嬴扶苏决定趁热打铁,走近李斯身前,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丞相大人,你与赵高的勾当不要觉得做的天衣无缝?你贼喊捉贼的伎俩不幼稚吗?”
李斯听完,石化当场。
这时赵高凑了过来,讨好的向嬴扶苏说道:“既然我们什么都瞒不过公子,那么一切都按公子的意思办,不过最好,公子能帮奴家解了身上这阴寒之毒,就更是美上加美了......”
望着笑的满脸谄媚的赵高和脸色铁青的李斯,嬴扶苏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的事情,算我一份,皇位我不争,爱谁谁当皇帝,我只想当个闲散的王爷,不知二位大人能否放小子我一条生路?”
“不放也没关系,大不了鱼死网破!”嬴扶苏一脸不屑的望着屋顶说道。
“放放放!公子毕竟是皇长子,我等再有本事,也只是奴才的命,是吧?李大人!”赵高紧张的说到。
看着无比紧张的赵高,李斯知道,昨天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确切的说应该是两个错误。
第一,昨日不应该让赵高自己去天牢提审嬴扶苏,让这小子有机会威胁赵高这个无耻之徒。
第二,数日前,应该制止赵高派人刺杀此子,让双方的关系再无回旋余地。
但是,如此厉害的李斯也没想到,赵高身上的毒,不是昨日发生的,而是数日前的那场刺杀。如果此时的李斯知道嬴扶苏早就谋划此事,必然会忌惮嬴扶苏,而李斯为人向来阴狠,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威胁。
可惜,李斯佷厉害,但他不是神!
看着自己的盟友此刻倒向了这个年轻人,他知道,要解决现在的局面,这个年轻人的建议,是最好的,所以他妥协了,而这次妥协,是他犯得第三个错误,也是他人生最后一个错误。
殿下的众人,眼见着这三个人从剑拔弩张到一团和气,心中都很诧异。
此时胡亥也不哼哼了,乖巧的看着站在李斯赵高二人中间的嬴扶苏,心道:都是赢家的种,怎么他这个非嫡出的能处处占据上风?而我这嫡出子却要处处受制于人呢?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一场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平息了,李斯宣读完了秦始皇的遗诏,胡亥继位,择日举行大典。
而嬴扶苏的封赏,自然由胡亥这个皇帝弟弟来亲自来宣封。
远处的夕阳,此刻已经挂在了大殿的一角,阳光斜射进来,把人的影子找的好长好长,此时大殿上除了嬴扶苏和赵高,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人。
嬴扶苏信步登上宝座,顺势就跪坐在龙案之后,赵高对嬴扶苏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赶紧迈着小碎步,走上台阶,附耳在嬴扶苏身侧。
只听嬴扶苏说道:“我这里有七颗保命解毒丸,你一旬服用一枚,服完自然就无毒在身,但我还有最后一个条件,我要李斯死!为我父皇报仇,你可能做到?”
“公子,这不好办,毕竟李斯乃是名门望族,朋党甚多,况且其子李由还手握兵权,逼急了他们容易东窗事发,这件事急不得,让我好好谋划一番.....”
“行吧,这是第一粒药,你好好保管,需用童子尿服下能生效。”说完,嬴扶苏手心里像变戏法一样,多出一颗黑紫色的丹药。
赵高见状急忙双手接过,拜谢后匆匆离开。估计是寻找新鲜热乎的童子尿去当药引子去了。
望着赵高匆匆离去的身影,嬴扶苏寻思着下一粒丹药,要让这个小人用什么恶心人的东西当药引子....其实此时赵高的毒已经解了,至于解毒的那些个说辞,都是嬴扶苏临时起意,恶搞他的。
当然,除了恶搞赵高,嬴扶苏现在需要听话的赵高,至少这段时间之内必须。
时间回到昨日下午,正在提防这聂冬葵的嬴扶苏,在他的牢房之中看到了一个他此刻最想看到的人--赵高。
此刻赵高趾高气昂的站在嬴扶苏的面前,看着带着脚镣手铐的嬴扶苏,赵高的眉眼之间流露出一丝戏谑。
“怎么样?世子殿下还住的习惯吗?”赵高阴阳怪气的问道。
“托公公的福气,十分习惯。”嬴扶苏知道赵高最恨别人揭穿他宦官的身份。
听完嬴扶苏对他的称呼,赵高恨不得此刻就将嬴扶苏掐死。
看着面色发青的赵高,嬴扶苏继续说道:“不知公公这几日气海穴是不是经常疼痛难忍?发作之时是不是恨不得以头撞墙?”
“咦?你如何得知?难不成你在我身边放了眼线?”
“我可没有这个本事,你中毒了,我下的......”
“危言耸听!”
嬴扶苏也不多样,直接催动戒指,只见此刻赵高突然倒在地上,卷曲这身子,满头大汗,口中痛苦呻吟,接着嬴扶苏收回心神,赵高顿时感觉气海之处不在疼痛.....赵高大惊失色,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嬴扶苏的身前。
赵高知道嬴扶苏并非妄言,而自己此刻的小命就在对方的手中,所以,贪生怕死的赵高投降了,嬴扶苏将他换到身前,与他耳语一番,同时趁机用意念催动戒指,悄然收回了赵高体内的阴寒之气,整个过程赵高全然不知.....
此刻大殿彻之内底安静下来,嬴扶苏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坐着,然后静静的看着空荡荡的大殿,他突然想喝点酒,想找人倾诉一番,可是现在的他谁也找不到,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难道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一切才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