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纸燃烧,她脸上的皮肤像是太干燥般,慢慢起了一层皮,最后一人轻轻一揭,就把整张人皮面具给摘下来了。 她小巧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柔软的黑发都消失了。 像是画了皮的鬼怪,被一点点揭露原形,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讨人喜欢的“陈言言”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个脸色偏黄,嘴唇干裂的女孩,放进人堆就找不到了。她的眼中满是怨毒的、可怖的光芒。 比对之后,基本确认她就是“已死的”范馨。 但是她什么都不肯说。 路迎酒默不作声盯着她看了一会。 身后有点动静,他一回头,看见敬闲手里拎着粥和油条。 敬闲对他笑了笑:“先吃了早餐再说吧。” 他们俩去了走廊尽头,找了个地方吃早餐。 路迎酒尝了一口那皮蛋瘦肉粥,很好吃,不咸不淡刚刚好。 旁边敬闲吃了个豆沙包,说:“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说完就把一个包子往他的手里塞。 路迎酒接受了敬闲的投喂,包子在手中热腾腾地发烫。 路迎酒正要开口,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大堆人闹哄哄地走来了。 抬头一看,西装革履、头发理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带着一众驱鬼师来了。 和平时一样,楚半阳看见路迎酒,脸上的表情很微妙,像是想笑,又像是要绷着脸,像是想开口,但又带着傲娇和别扭。 总之纠结的要死。 他看着路迎酒,最终开口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话一说完,他又看见了敬闲。 敬闲坐在路迎酒的身边,侧脸线条英俊而硬朗。 也不知为何,这一个瞬间,楚半阳心中的警铃大作——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只花枝招展的公孔雀开了屏,刚昂首挺胸,踱步过去,突然撞见了另一只公孔雀。 楚半阳下意识站得更直,脑中电光火石,掠过了许多: 我的发型肯定没问题。 我的衣服肯定没问题。 我的鞋子肯定也没问题。 这一番下来,他确定自己的外表无懈可击,顿时舒服多了。 “这不是在等人开口吗。”路迎酒回答他,舒舒服服往椅背一靠,“面具的事情,还半点眉目没有呢。” “陈家其他人马上来了。”楚半阳讲,“陈会长明天也会过来。等到结果出来,我们会告诉你的。” 像是在委婉地赶客。 路迎酒作为嫌疑人,自己找上“陈言言”,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虽然他是以小李的名义,将范馨送回医院、又叫陈家的人揭面具;而范、陈两人的身份互换,无疑给案件带来了更多疑点,谁也不敢妄下结论。 但归根到底,理论上讲他不该和这件事情有瓜葛。现在动身离开,不被更多人看到,是最好的选择。 路迎酒当然知道这一点。 但他喝了口豆浆,慢悠悠说:“没事不急,要是等陈正过来,我说不定还能给他提供点思路。我们两个好久没一起喝茶了,刚好叙叙旧。” 他装作不知道自己在被调查。 ——如果在巷东酒吧时,他没收到短信,他确实也不该知道。 楚半阳微妙地愣怔两秒。 他几乎是错愕。 说实话,楚大少爷心里很困惑:这明明在短信里,给路迎酒说的那么清楚,怎么现在路迎酒又犯糊涂了?这家伙平时不是很醒目的吗? 这神态很快被他收敛好了。 可是路迎酒已经看到了。 楚半阳皱眉,继续说:“你看,这种调查你如果在场,也不是太好。就连我也是会尽量回避的,毕竟涉及陈家的不传之秘。我话说的直白点,你还是回家等结果吧。” 他是在努力把路迎酒赶走的,以免被会里其他人看到。 楚半阳面上不显,见路迎酒久久不答话,甚至还在专心喝敬闲投喂的豆浆,眉头皱得更深了:“路迎酒,你到底……” 路迎酒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起身,弯眼一笑:“行,我现在就走。”他回头喊了句,“敬闲,走吧。” 楚半阳不知道他怎么转变了主意。 路迎酒起身要走,和他擦肩而过时,又站定脚步,低声说:“有件事情我没讲。在我们之前,还有人去过面具加工间。他拿走了一些东西,但是气味还在,吸引了一堆蟑螂。” 楚半阳愣了半秒:“知道是什么吗?” “我怀疑就是人皮面具。”路迎酒说,“不论气味、还是吸引蟑螂这一点,都符合。” 楚半阳点头,脸上不动声色:“行,我知道了。” 路迎酒略一点头:“谢谢你的短信。” 楚半阳愣住。 他反应过来:他刚才的错愕已经暴露了自己! 大概,路迎酒本来就怀疑短信是不是他发的,配上他那明显不正常的错愕感…… “等等!”楚半阳说。 “嗯?”路迎酒回头看他。 楚半阳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路迎酒挺轻巧地一笑:“那就不知道吧。” 他和敬闲走了,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楚半阳站在原地,隔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的耳垂烧得吓人。 他突然一回头,抓住小李问:“路迎酒身边那个人是谁。” “啊——”小李被他吓了一跳,“好像是叫敬闲,是路哥的老朋友。” “老朋友。”楚半阳琢磨了一下这个词,“他哪里来的老朋友,他小时候的朋友,不就叶枫一个吗?” “我也不知道啊。”小李挠头,“但他们俩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倒是师父,你怎么知道他小时候的朋友只有一个……你真了解路哥啊。” 楚半阳:“……” 楚半阳说:“小李啊,你上次的书还没抄完吧?” “啊?”小李懵了,“对对对啊。” 楚半阳拍拍他的肩:“再加抄三遍,巩固知识点。” 小李:??? 楚半阳带着人,来到范馨的病房前。 他回头说:“你们都别进来了。”然后独自推开房门。 房间里静悄悄,手铐在冷色灯光下,闪烁着银色光辉。 女生的双目紧闭着。 楚半阳拉了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说:“你是醒着的,对吧。” 这句话并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楚半阳继续说:“我其实就只有一个简单的问题:灭门案当天,去到巷东酒吧和陈氏一家人见面,是陈言言还是你?” 范馨依旧闭着眼,她的神情很放松,好似还在深沉的梦境中。 然后,她听见了摩擦声。 像是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轻轻摩擦,她分辨不出来,只觉得脸上有风吹过。 有东西轻轻挠过了她的面颊。 麻麻痒痒的。 范馨神色几乎控制不住,那东西不依不饶,弄得她皮肤很痒。这麻痒感让人根本绷不住,在那东西第二次划过她眼皮时,范馨忍不住了,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一只……孔雀? 那孔雀大概只有猫那么大,通体蓝绿色,正眨着金色的眼睛,站在枕头旁歪头看她。而它的尾羽上,每一寸眼斑都在转动,就像是真的眼睛! 刚才,就是它拿羽毛在挠她的脸。 范馨想起身离它远点,一扭头,猝不及防和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对视了。 楚半阳请来了孔雀神,此时此刻,瞳色竟变得和这孔雀一模一样。 范馨和他一对视上,头晕目眩,就像是看见孔雀开屏后那斑斓的尾羽,万花筒般不断变化,几乎要把人拽进去幻境。 楚半阳身子前倾,又一字一句问:“那天,去的人是陈言言还是你?” …… “我觉得,那天去酒吧的人是范馨。”路迎酒说。 敬闲正在开车。 他想试试新手感,顺带在路迎酒面前再秀一波财力,又换了一辆迈巴赫,丢那辆阿斯顿马丁吃灰去了。 或许对速度和力量的追求,刻在了每个男人的心中。敬闲就很喜欢飙车:这玩意不比鬼界的什么钩蛇什么烛龙什么鬼麒麟好多了!帅多了! 路迎酒见到他的新车,上车前悠悠说了句:“我觉得,你都不用来我的事务所打工。” “为什么?”敬闲一愣。 “你在我这实习驱鬼,我一个月工资才给你六千。”路迎酒说,“你工作一千多个月,就能再买一辆这车了。”他扶额,“说实话,认识楚半阳和你,会让我对人民的平均收入和经济水平产生极大的误解,我都觉得自己是该被扶贫的了。” 没想到敬闲突然警醒:“那个姓楚的,也很有钱?” “对啊。”路迎酒说,“楚家不是南方这边的首富吗。他爸就他一个独生子,那想必是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