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刻意隐瞒,而是确实无奈。 在他们刚离开蒹葭中学的某个晚上,精力充沛而旺盛的敬闲刚和他闹腾完。路迎酒困得不行了,被敬闲拉着洗了个热水澡后就更是昏昏沉沉,直想要睡觉。 床铺柔软,他迷糊靠在敬闲怀中,任由敬闲用指腹一遍遍抚过他的鬓角。 也不知多久后,敬闲低声问:“还醒着吗?” 路迎酒:“……” 路迎酒:“……嗯。” 敬闲说:“有关天道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尽量不要主动提起。” 提起这个话题,路迎酒清醒了。 他睁眼看向敬闲,声音依旧带着困意:“为什么?” 仔细一想,敬闲应当早就知道他与天道的纠葛,也是一直没说。 “常人不该窥见天道的意图,如果你告诉他们,很可能会害他们遭来灾祸。”敬闲说,“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没告诉你。” “但是我现在也发现了,不是吗?”路迎酒懒洋洋地在他怀中蹭了蹭。 “那是不一样的。”敬闲又是温柔地摸过他的黑发,轻轻落下一吻,“你是自己发现的线索,这就是命中注定。但是其他人……其他人本来不该和这件事情有纠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听到这里,路迎酒算是明白了。 无非是天道傲慢,容不得他人知晓它的念头,窥探它的秘密,觊觎它的威严。如果他擅自告知他人,违背了命运,反而会招来厄运。 不过说起这个…… 路迎酒思考了几秒,说:“我之前追查过‘时辰到了’这件事情。但是,很多世家的人根本不知道这事,至少我没有发现任何迹象。” 他继续讲:“目前,明确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陈敏兰,张念云,楚游——很可能还有叶德庸。秘密似乎是保留在了个位数的人之间。” “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告诉家族其他人,而是独自保守着秘密。如果想要达成目标,明明依靠家族的力量才是上策。我只有一个人,再厉害也没办法与一个庞大的体系抗争。” “现在,”他看向敬闲漆黑的眸子,“你这么说,我好像就明白了。如果他们主动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把信息扩散开来,反而会害了自己的家族。” “嗯。”敬闲低声应了一声,“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后,不正是遭受厄运了吗?” 陈敏兰一家被灭门,就连初中的孙子都未能幸免。张念云自杀在山林深处,鬼魂在山间游荡数十年。楚游作为家主早早得了重疾,在痴傻中度过了后半生。 怎么看,都是悲惨的、令人唏嘘的命运。 路迎酒就苦笑了一下:“他们对亲人倒是保护得很好。这算是什么,某种个人英雄主义?如果我真要追究起来,也没办法迁怒其他人,如果他们得了愿望,那更是皆大欢喜——把重担挑在自己身上,家族的其他人即使得了好处,就连罪恶感都不用有。” 敬闲无言,伸手,一点点抚平了他微皱的眉。 这一招对路迎酒一直很有效。 他果然舒展了眉头,回抱住敬闲在他唇角亲了亲,笑说:“好了,我不会不开心的。我知道你之前把我保护得很好,之后也会的。” 他讲完这话本来是想去睡觉的。没想到这么一亲,把敬闲给弄精神了。 ——各种意义上的精神了。 于是后半夜路迎酒又没睡着。 闹得太狠了,肌肤相摩擦,肢体相触碰,他身上连着睡衣都沾了那冷香味道,整整一天没散去。 意识回到前往夜市的出租车上。 窗外车流拥堵。看着陈笑泠,听着她提出的疑问,路迎酒和陈敏兰他们一样,选择了沉默与隐瞒。 他只是笑说:“没有什么问题的,你放心好了。” “真的么?”陈笑泠扬了扬下巴,狐疑道,“好吧,那我就暂且相信你吧。” 堵着堵着,车子终于来到了夜市门口。 金坊市的夜市出名,游客可比刚才那段路上的多多了。 灯火通明,行人络绎不绝。 路迎酒从车窗看出去,已能看到道路两侧热闹的商铺。 火焰哗哗冒出来,烧烤师傅汗流浃背,不断翻动肥美的牛羊肉串,直至精肉棕褐,油脂金黄。糖水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牛奶、西米露和双皮奶一字排开,透过塑料碗底能看到紫色的芋圆和焦糖珍珠…… 除此之外,各种小吃店铺应有尽有。 陈笑泠看得眼睛都直了。 ——倒不是她有多想吃,而是这些食物都包装精美,一看就是设计给游客拍照的。而她又是标准的朋友圈狂魔,一天不秀个五六条就浑身难受。 这夜市,简直是绝佳的发挥场合。 她匆匆下了车,丢下一句:“老娘拍照去了,你们俩慢慢搞哈!” 说完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眨眼钻进人堆里不见了。 路迎酒扶额。 他和敬闲下了出租车,同样挤进去人潮。 食物的香气勾引出了毛团子,它趴在了敬闲的肩上,摇着尾巴,左顾右盼。 敬闲每次买东西都是买三份。 自己一份,路迎酒一份,毛团子一份。 但实际上他偏心得可以,每次刚拿到,都把毛团子那份往路迎酒的碗里扒拉。 肥瘦相间的完美红烧肉。 香甜可口的芒果西米露。 炸得酥脆的鱿鱼和焗扇贝。 路迎酒连声说不用了,敬闲还把自己碗里的往他那里夹,说你要多补充营养,体能不行,每次都是在床上搞着搞着就快睡着了。 路迎酒扶额说,那是因为你一搞就是大半夜,谁能遭得起啊。 敬闲不管,又是猛给他加餐,为未来的夜晚添砖增瓦。 路迎酒本来胃口就不大,最后形成了一个循环,敬闲不断把好吃的夹给他,他吃一部分,又把剩下的投喂给毛团子——它充分发挥了自己作为垃圾桶的作用,通通高高兴兴吃下去了。 就这样慢慢走,慢慢逛。 在囫囵咽下一个大肘子后,毛团子突然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嗝——”它说,“嗷嗷嗷嗝儿。” 路迎酒立马警醒:他可从来没听毛团子发出这种声音! 难道说…… 难道说是消化不良了?!第80章 庆典烟火 要知道,毛团子可是幼年体的饕餮。一只饕餮怎么会有吃撑的时候呢? 这得是吃了多少东西啊。 路迎酒想起,敬闲喂毛团子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他又想起有一种说法是,如果你在家里见到了一只小蟑螂,那么你家里实际上已有一大窝蟑螂。敬闲的投喂也是一个道理,路迎酒见到他乱喂了几十次,那么在他没看到的角落,敬闲肯定已经投喂了无数东西! 说不定有几百个骷髅头了! 而且,今晚敬闲让它啃了几百张白纸。 那是最后一根稻草! 路迎酒赶紧抱起毛团,揉了揉它软乎乎的脑袋,问:“你是不是撑着了?” 毛团子死命摇头:“嗷嗷!嗝儿!嗷!嗝!” 何止是撑着,这听上去已经快吐了。 路迎酒不知所措,一个眼刀朝敬闲剜过去。 敬闲自知理亏,生怕今晚自己就上不了床了,赶忙在四次元背包里乱掏,说:“别着急别着急,我带了一瓶健胃消食片。” “它吃这个有用吗?”路迎酒狐疑道。 “没问题的。”敬闲拍了拍毛团,毛团冲他张开大嘴,露出尖尖的虎牙。 路迎酒以为敬闲要拿出五六片。 没想到敬闲手上不停,直接把整罐倒了下去! “哗啦啦!” 毛团子来者不拒,瞬间全部吃下一百来片药,也不多咀嚼,直接吞下去了。 路迎酒:?? 路迎酒:“敬闲你这是养蛊呢?!” 这怎么想情况都更严重了啊! 敬闲说:“它吃了那么多肯定得下猛药。没关系的,说不定它这次吃饱后就长大了呢。” “凶兽哪有那么快能长大。”路迎酒又把毛团子举起来,看到它平时摇摆的尾巴都蔫下去了,肚皮圆滚滚。他反复观察了一番,才确定那一百片健胃消食片没发挥反作用。 看起来不像是有事,过会应该就好了。 毕竟是饕餮,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只是接下来,路迎酒再也不给它吃东西了。 毛团子窝在他的怀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敬闲吃别的。 它委屈得要死,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吃不着,还看敬闲喂了几口路迎酒。 “嗷嗷嗷嗝!”它抗议。 这回,连敬闲都不纵容它了。它张嘴叫一次就往它嘴里倒一点健胃消食片,就这么走了一路,敬闲又是成功投喂了一整瓶药片。 这药比路迎酒想象得有用得多。 转到夜市的第三个转角,毛团子已经不打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