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拒绝我了。” “我改变主意了。”陈正又喘了几口,往后使了一个眼色。 后头单车上的人立马在旅行包里翻找,找到了一个巨大的保温杯,和两个全新的铃铛杯。 保温杯里是清香的热茶,倒入了杯中。陈正接过来,递了一杯给路迎酒。 路迎酒:“……” 路上还带这种东西,不愧是陈正。 杯中是花茶。 是他最喜欢的那种。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陈正扯出一个满是横肉的笑,“是,我是很怂,怂到不敢去怀疑陈奇,怂到老太太都不敢把真相告诉我,还自以为聪明,用过去的证据指控你,把你从会里赶走了。你大概会一辈子都瞧不起我吧。” 但是他想起,陈敏兰说希望他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又想起这些年,他与陈敏兰对人皮面具的追查,从始至终目的只有一个:尽到自己的职责,营造更好的世界。 他本来不该忘记这些的。 楚半阳在这关头向会里请了假,陈正就知道,他肯定是和路迎酒联系了。 明明路迎酒和楚半阳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 现在这两人,哪个不比他更像驱鬼师? 他辗转难眠两三日,内心纠结。 最后还是选择了站出来。 他心想,自己绝对不能成为陈奇那种人啊。 于是,他向楚半阳打听了集合的位置,临急临忙,在最后关头赶上来了。 陈正喝了一口茶,发出餍足的叹息声,继续说:“我一直反反复复想你说的事情,最后决定过来。人不能怂一辈子的,我还想再当一回热血少年。”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毕竟,我以后还想和你一起喝茶。” 路迎酒挑了挑眉:“你离‘少年’这个词差得有点远。” “我内心永远十八岁。”陈正举起杯子,“少年不能喝酒,我们就以茶代酒吧,干杯!” “……”路迎酒笑了,举起杯子,“干杯。”第101章 阵法的律动 飞机起飞。 因为是临时买的票,楚半阳没能去头等舱,尽管他极力克制了,但还是肉眼可见的坐立难安。 叶枫小声和路迎酒说:“他真是大少爷出行,养尊处优惯了,我等平民没法比的。” “是啊。”路迎酒点头,手中多了一份敬闲塞过来的小零食。 叶枫刚想要说什么,突然想到,哪一次路迎酒好像是坐敬闲的私人飞机出去的。 这算是什么,嫁入豪门了? 他越想越不对劲,叶枫环顾四周,坐立难安的楚半阳、嫁入豪门的路迎酒、面无表情的叶守、神色自若在泡茶的陈正…… 好像只有他最穷,还在努力工作还房贷。 人比人气死人。 叶枫恨恨地吃了一口飞机餐。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上阳市。 众人在大学城旁边提前定了酒店,开车过去入住。 晚上,路迎酒打开敬闲带的旅行箱,想找件睡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的睡衣已经开始混穿了——大部分时候是路迎酒穿了敬闲的,宽宽松松一大件。 结果路迎酒在箱子里翻来找去,觉得不对劲。 怎么全是带扣子的睡衣? 他一抬头,与目光炯炯的敬闲对视。 路迎酒:“……敬闲,我绝对不会再抠扣子了。” 敬闲:“嗯嗯嗯,快去洗澡。”说完硬是把路迎酒推进浴室了。 等到两人热气腾腾地洗完澡,已经过了挺久。 路迎酒脸上都有点泛红——当然泛红的原因不单是水蒸气。他好不容易套上睡衣躺回床上,拿出一本书,敬闲就心满意足地躺在旁边。 路迎酒推了推他:“别过来,刚洗完澡挤在一起太热了。” “有空调一会就凉下来了。”敬闲不以为意,半抱着他,“你在看什么呢?” “世家留下的笔记。”路迎酒说,“张书挽给了我很多笔记,我没来得及细看。”他翻过一页,上头草草画着几个图案,正是“勘”的。 敬闲看不懂这些,还硬是挤过来和他一起看,随手指着那一页:“哦,那这个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写字跟医生有的一拼,谁都看不懂。” “……”路迎酒瞥了他一眼,“这一段是在说,阵法需要灵魂的献祭,但是人类的灵魂是远远不够的。” 敬闲:“……” 路迎酒知道,他为阵法割裂过魂魄与修为。 他每次提起时敬闲都含糊带过去了,就说不要紧的,人与鬼不同,魂魄能养修为能再有。他再问,敬闲就开始转移话题。 没想到,今天敬闲这随口一问,自己撞上来了。 敬闲:“……你渴了么,我给你装杯水。” 他刚起身,就被路迎酒拽着领子扯回来了,喊了声:“敬闲。” 语气都严肃了。 敬闲见势不妙,飞快回答:“鬼的灵魂哪怕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只要不是魂飞魄散就能愈合。我那部分魂魄已经养回来了,再过个五六年就完全没问题。阵法既然完成了,之后也不需要我再做任何事情。我现在身体好得很,蹦蹦跳跳没问题。” 他何止是蹦蹦跳跳没问题,身体简直好到不行,路迎酒已经在各方面领略过了。 路迎酒“唔”了一声,又说:“这些我都知道了。我只是想问,是不是很痛?” 敬闲愣了半秒:“不痛啊。” “真的么?”路迎酒偏了偏脑袋。 “真的。”在他的注视下,敬闲硬着头皮回答。 路迎酒轻点了一下笔记,说:“你看这一页就写着,‘会有极大的痛苦,可能会导致昏厥甚至死亡’。” 敬闲说:“人和鬼是不一样的……” “他的下一句就是‘人和鬼一样’。”路迎酒合上笔记,“这证据就摆在我面前,你还说谎,挺行的啊敬闲,胆子大了。” 敬闲:“……” 纯粹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路迎酒笑了笑,没再追问,探身关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他侧过身抱住敬闲。 抱得很紧。 好像这样子就能弥补回那份痛楚。 敬闲愣了一瞬,然后低头,无声地吻过他的眉心。 第二天。 众人起了个大早,赶去大学城。 刚好是假期,没有多少学生和老师。 路迎酒在镜子中看到了过去,对阵眼的位置有印象,带着他们一路找过去。可惜的是,这附近的楼宇都大同小异,哪怕是用卫星图,也没办法确定准确位置。 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道,走过一栋又一栋的楼房。 他们的外形实在招摇,叶守带领的花臂老哥龙精虎猛,楚半阳的西装革履军团独领风骚,剩下陈正带的一帮人,人手一个保温杯喝茶。 截然不同的风格,牢牢把路迎酒簇拥在中间。 路人看得心里发怵,看路迎酒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在他们看来,路迎酒是深藏不露的年轻老大,带着一堆小弟出街。 途中他们还吸引了两个保安的注意力,慢吞吞跟了一路,目光警醒。其他人还好,叶守那一帮人被查了两三次身份证。 路迎酒从没受过这种目光,敬闲倒是蛮受用的。 路迎酒瞥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现在就跟压寨夫人一样。” “可以,”敬闲还是挺高兴,“压寨夫人不好吗?” 路迎酒:“……”他不动声色地把腰上敬闲的手扒拉掉。 等到大家吃过午饭,简单休息一下,就继续前进。 终于在下午三点钟,他们察觉到了一丝阵法的波动。顺着找过去,一栋老旧的教学楼立在人工湖的旁边,阳光铺满白色的墙面。 仔细看去,墙面还有破损。 像是……锐利兵器划过的痕迹。 路迎酒眯了眯眼睛。 如果他没记错,侍从就是从教学楼的底端,顺着墙壁往上爬去天台,试图阻拦阵法。 “就是这里了。”他说。 这大学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这栋楼又已经是半废弃状态,一大半的教室都多年没用过,空无一人。这反而十分方便,他们一帮人轻轻松松就进去了。 阵法布置在天台。 上楼梯时,路迎酒将手轻轻放在墙面,感受到了符文的波动。 世家的人在此处做了充分的准备。 这一整栋楼的各个角落里,恐怕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