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消散,阿泠看向变得木然的两人。
他将纯净灵蕴渡出,警惕地看着周围。
好在周围没有任何人,纯净灵蕴也起了作用,林麻妻子和年轻公子眼神恢复清澈,他们疑惑地看着阿泠,问他是谁,自已的家人又在哪里。
阿泠摇头,让他们趁着夜色,赶紧下山去。
“跑,不要走大路,悄悄走山路。”他仔细叮嘱他们,将手上残余的纯净灵蕴渡给了他们。
这两人面面相觑,完全忘记了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们当然不敢随意相信面前这个异瞳少年,下意识地就要后退。
阿泠管不了许多,他怕待会儿吴究发现异常就来不及了,于是上前将他们抓住,低吼道:“叫你们跑啊!”
这一声把两人叫回过神来,残留在他们体内的至纯灵蕴起到了作用。
这两人忽然无比信任阿泠,他让他们跑,他们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阿泠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却没有松下一口气来。
那种感觉又出现了,冥冥之中,他和这两人似乎建立起了某种联系。
但就在下一秒,这种联系又立马消失了,让他心里有空落落的,魂树也散发出不甘愤怒的情绪。
他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在这青山宗内,到底还有多少人和林麻的妻子一样?
在遇到吴究之后,他们都失去了原本属于自已的人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没有这纯净的灵蕴,阿泠恐怕还真就以为,林麻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他臆造了这一切,欺骗于自已。
“唉——”
一声悠悠地叹息从院门处传来,让阿泠如遭雷击。
吴究!
阿泠浑身的气机攀升到了极点,对方是一位高阶灵修,他下意识拔腿就要跑。
刚跃上房顶,他又止住了身形。
因为这座小别院已经被青山宗内的所有人团团围住了,不仅是这宗门里的人,他还看到了山下村庄的村民。
之前还满脸笑容跟他打招呼、讲述青山宗光荣事迹的那些人,如今却满脸失望地看着他。
所有人的表情都和吴究如出一辙,上百号人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表情,甚至嘴角向下的弧度都完全一致,让阿泠不禁觉得毛骨悚然哦。
更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人群中的江蓓。
这位美妇即使在夜色的人群里也是十分惹眼,让阿泠一眼就看到了着装清凉的她。
她被好几个男人围住,甚至还有一个人趴在她的背上还未下来,晶莹的汗珠混杂着其他液体流淌玉体,她一脸失望地看着阿泠。
此情此景,让阿泠想到了在归雁村的那天。
长出了口气,他转过身看着悬浮在自已对面空中的吴究,双魂在魂海里随时准备用空之玉逃跑。
“阁下实在是不识趣。”吴究悬浮在空中,松散的长袍无风自动,他的脸上虽有笑意,但眼神却带着寒冷,说道:“我好心让你加入宗门,你却这般对我门人?”
他的表情在动,围住这座别院的所有人表情也跟随他一起变化,如出一辙。
就好像,这满宗都是“吴究”,将阿泠团团围住。
听他质问,阿泠反而笑了,他上前反问道:“哪般?我让他们重新做回了自已,摆脱了你的束缚。”
“如果我加入了青山宗,会不会就跟这些人一个下场?”
阿泠笑得无比灿烂,但笑容没有维持太久,他的脸又恢复平静,冷漠地对吴究说道:
“虚伪。”
他本以为,吴究是一个不一样的人,也许自已真的错怪这位宗主了。
谈到神灵的那些行为,吴究愤慨的样子犹在眼前,但到头来,他还是在做和他口中神灵没什么两样的行为。
阿泠看向四周,那些满脸笑意的人,忽然明白过来了。
吴究在“圈养”这些人。
在纯净灵蕴的加持下,他看见青山宗的所有人,后脑都长着一根长长的丝线,它一直伸向高空,最终都汇聚在一块洁白的面具上。
吴究没有回答阿泠,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属于高阶灵修的压迫,缓缓升空,在阿泠的注目下直奔那张面具。
阿泠毫不意外,他只怪自已没能早点发现这一切,就在大殿内吴究拜兽神的时候,自已就该看清楚那些线到底连接着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
笑声此起彼伏,最先开始发笑的,是被男人们包围的江蓓。
她呆滞地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靠近面具的吴究,慢慢地,以她为中心,身边的也逐渐开始发笑。
“哈哈哈哈!”
最终,上百人的笑声归一,震耳欲聋,这是一场盛会,他们发自内心的喜悦欢欣感染着周围的人,除了站在房顶上内心发寒的阿泠。
“你猜的不错,我的确让他们忘记了过往,但是...”吴究笑意盎然,他在空中俯视阿泠,浑厚的声音盖过了百人笑声,直钻阿泠的脑海。
“但是,我错了吗?我让他们忘记了过去的痛苦,开始了新的生活。”
“你可知道,那林麻见到江蓓过后被迷成什么样了?”
“他自行选择的抛弃妻儿,我没有逼迫过他,相反,我让他妻儿忘却了痛苦,他妻子作为我的儿媳,他儿子作为我宗弟子修行,没有半分藏私。”
“你说,我虚伪在何处?”
吴究向阿泠发问,越靠近空中的面具,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深。
他像是在嘲笑阿泠一般,挑眉问道:
“难道兽神就不虚伪?你有没有听过他的传说,他是如何如何仁慈,如何如何爱民。”
“他的信徒遭受苦难的时候,他又在何处?”
阿泠答不上来,在振聋发聩的笑声中,他将刀剑紧握于双手。
他也笑了,抬起修长的刀尖直指吴究,毫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在吴究听来,他的笑声混杂在其他人中是那样刺耳,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触手可及的面具,怜悯地看着阿泠。
“笑吧,就这样笑吧,我的信徒没有痛苦,唯有欢愉。”
吴究最终将面具戴在了脸上,遮住了他的面容。
数不尽的猩红丝线从面具边缘伸出,为他交织出比血液还要刺眼的长袍。
血腥味弥漫开来,面具上开始流淌鲜血,勾勒成一张充满欢愉的笑脸。
“恭迎新神驾临。”
青山宗所有人都齐声喊道,他们笑得比面具上的图案还要真诚。
他们浑身颤抖,流淌血泪,这是极致欢愉的体现,人群中的女子都发出让人酥麻的呻吟。
除了屋顶那个少年,他的笑中带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