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来者

“主动过来调查的修仙者?”

“还是微服私访的皇帝本人?”

“皇帝就这么随随便便离开京城不管事,时间长了真的没问题吗?”

莫桑文觉得之前那件事太过离奇,光自己一个人背锅是不公平的。

他先和司方雪莹谈好,让她在制作阴阳术法的时候多给他留一份,方便他找借口用棺材马车分散皇帝的注意力,然后再把锅丢到那个疑似鬼修的陈慈芳身上。

尽管这无法解释,他在那些不断循环的黑暗里为何与老道士一直在喝酒,但这个借口可以有效地转移责任:

‘反正那都是修仙者干的,凡俗武者打不过修仙者那不是太正常了?’

莫桑文似乎把自己说服了,他感觉自己的慌乱情绪明显减少了许多。

而鲁哥儿这边有学府和巡捕司的支持,订做材料找人的时候都方便了很多。

不出一天的时间,鲁哥儿就筹齐了需要的东西,开始在院子里制作各种部件。

为了加快制作的进度,没有太多制作难度的木条、木块都是委托交给其他木工来处理,鲁哥儿负责验收和组装。

涉及到机巧构造术的精细活儿,就只能靠鲁哥儿自己来做。

通常来说,造一架结构十分复杂的马车,需要几个月的时间甚至更多。

但对于懂得机巧构造之术,又有学府和巡捕司提供资源和人力的鲁哥儿而言,应该在几天之内就能造出来一架阴阳棺材马车。

此事关乎生死,也关乎某些人的脑袋和官位。

县令在从莫桑文那里得到消息之后,也是哀愁不已,一边安排人手让百姓们把城里收拾干净,一边又在想如何才能求皇帝派人过来修一修阴阳术法。

这些动静当然瞒不住那些胆大心细的人。

“突然要我们整理这个收拾那个的,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

“哪来的什么大人物?早些时候不来,闹出这么多人命才姗姗来迟?”

“唉,那能怎么办呢?要是有钱搬去州府,或者其他离州府近一点的县城,肯定早就走了啊,现在留在城里没走的,大伙儿原因不都一样吗?”

“还是打起精神来,把摊子和铺子都收拾干净吧。万一被大人物看中手艺,带回去做做厨子什么的,也比窝在这鬼地方强太多了。”

“也是,准备一下说不定还有机会。”

陈家人也听说了这件事,不过现在陈满熊身体不好,雪晴夫人精神状态也十分糟糕,陈延虎等人还在商量要不要联络分家购买地契,一时之间也是十分忙乱。

“听说有大人物要来?还让巡捕司的莫桑文和乌龟县令乱了方寸?”

陈延虎收到消息,便让家里头的人都吃好喝好,维持日常训练来保持体力:

“这到处都闹僵尸的怪年头,文官应该不会到处溜达才对,我觉得收到情报前来巡视的多半是武官。”

陈金源说道:“延虎大哥认识那些人吗?该不会是巡捕司的莫桑文添油加醋地推卸责任,把罪名怪到我们陈家头上了吧?”

闻言,在座的陈家人都面色不佳。

陈延虎说道:“以我对莫桑文为人的了解,他应该不是那种人,而且不就是巡视嘛,以前不是也有过几次?大伙儿都怕什么?”

“虽然咱们陈家因为当年那些事情被贬谪,但是只要表现好,重入仕途、召回升官也是有可能的。”

陈冬理惊讶地问:“泼出去的脏水,还能这样找借口收回来的吗?”

陈延虎叹息道:“是啊,从在朝为官贬为庶民,想再回京城,一是看法令规定,二是看皇帝态度,三是看看能不能撞上大赦天下的好事。”

“就算皇帝一怒,说我们陈家人永世不得为官,男的为奴、女的做娼,那皇帝高兴的时候把我们叫回去干脏活累活,我们还能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吗?”

陈冬理额头透明的紧箍微动,他并不喜欢这种被人操纵命运的感觉,但是看着族中长辈的脸色,估计他们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身不由己。

‘怪不得有人想当皇帝管束天下,有人想当神仙逍遥洒脱……’

‘只是这般露骨地说出真心话,实在让我感觉朝廷说话像放屁一样。’

家族里商量的事情,就暂且这么定了下来。

由于不知道皇帝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皇帝有多少随行的武官保驾护航,所以莫桑文这会儿只能发愁喝酒,希望自己不要倒霉到被皇帝抓出来单独拷打。

七天的时间,就这样在焦虑和忙碌之中匆匆流逝。

直到第八天中午,陈丰县才来了一队白衣剑客,在城中四处逛游。

看衣着样貌和打扮,那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剑眉醒目仪表不凡。

至少和陈丰县里土里土气的乡亲们相比,这伙人在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一种高傲而华贵的气息,看东西都是一种独特的审视的眼神。

“长得最帅的那个,会是皇帝吗?”莫桑文看见那群白衣剑客,护着一名手持折扇、身穿绣墨竹白袍的青年。

“唉,真猜不透他们是什么想法,窝在安全的京城里不好吗?”

巡捕司老是吐槽说皇帝如何如何微服私访,喜欢暗中探访民情和调查疑难悬案,这忽然派人到距离京城很远的陈丰县来,莫桑文也只能投其所好,先把山河玉玺、鬼王、黑暗领域生死逆转的怪事打好腹稿。

这群人转悠之间,就来到了衙门内。

莫桑文作为巡捕司的散人,当然得紧随其后,全力接待。

而陈子笺只是瞥了一眼,就发现这帮人并不是修仙者,皇帝不在其中。

“喜欢暗中钓鱼玩套路的皇帝吗?”

“那也要把你的气息藏好才行。”

陈子笺神识扩展,感应灵气的位置,迅速在陈丰县城外的树林营地中,发现了一名头戴钢铁野兽面具,正在等候回音的大刀力士。

只见此人身材威武雄壮,完全不像是传统印象流派里的皇帝造型,身形高大远远超过寻常人的体格。

他的面具由坚固的钢铁制成,描绘着野兽般锋利的牙齿和獠牙,散发着一股威严和肃穆的感觉。

而且这面具是眼孔封闭并不透光的,估计是修炼了心眼之类的功法,即使不用肉眼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周围。

此外,大刀力士手持一柄巨刀,宽厚的刀身是造价不菲的陨铁打造,而他本人似乎也不懂得怎么保养武器,毕竟那陨铁刀刃上满是磨砺之痕。

与其说这把巨刀是用来砍人的,不如说是用来砸人的。

哪怕他不动用修仙者的功法,光是这体修的功法,一记横扫应该就能把马匹斩裂。

“这种程度就是练气巅峰吗?我好像比他强很多,估计是因为人族之躯存在很多局限性,和香炉之类的玩意儿不是一回事吧。”

陈子笺只是粗略一瞥,就发现此人身上带着好几种拥有灵力的道具,刀柄那边还写着陨铁黑龙刀,估计这家伙就是皇帝本人。

“画风是有点稀奇,不过这身高也称得上是八尺男儿了……”

“但这皇帝大老远的跑来这么个鬼地方,就不怕天绝归溟回来把他给吃了?”

“哼哼,用焚香化法试探一下他对神识偷窥的反应……”

陈子笺施展法术,确认这家伙叫王夜刀,正是奉星国本朝的皇帝。

粗略地扫了一眼王夜刀的记忆,陈子笺又发现许多天材地宝,那些早已在凡间绝迹的灵药之类的,其实在皇宫里还是存有不少的。

可惜这家伙对此习以为常,并不像虞问川那样对山河玉玺之类的宝物充满了强烈的回忆。

比起修仙问道,王夜刀的心中确实存在国家社稷之类的忧虑,但他现在居然想亲力亲为地做这些事,显然是还没有适应皇帝的角色。

“去吧,你想做什么都行,等你筑基以后,我再来告诉你下一步怎么做。”

王夜刀的脑海中回荡着这样的话语,并没有察觉到陈子笺的神识窥视。

他只是觉得去的人有点旧了,便从腰间取出一枚玉符,粗着嗓门低声喊道:“你们到底要打探到什么时候?只不过是个阴气四溢、怨气滋生的小县城而已。”

“路上那些僵尸鬼怪,我一刀就能砍碎十几个,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陈丰县内,那风度翩翩的书生好像是怀里有什么东西把他电了一下,当即找借口避开众人,取出玉符说道:“圣上,您应该再谨慎一点,不能因为一时好奇就直接硬闯龙潭虎穴。”

“听那巡捕司的人说,这破地方搞不好有鬼修出没,我刚才给他们算了一下,发现这些人的命相确实被一种奇怪的黑暗遮蔽了,圣上还是别进城比较好。”

王夜刀有些郁闷,又开口道:“那陈丰县的山君城隍呢?我带了符令,实在不行就喊它们出来见我,你们这磨磨蹭蹭的要把事情拖到什么时候?”

折扇书生捏着玉符继续说道:“去城隍庙看过了,没有鬼祟或者怨念产物,应该是之前就被处理干净了,我望那山君庙中也没有灵气,应该是没有的。”

王夜刀提起陨铁黑龙刀,从怀里取出一枚特殊的玉玺:

“还是我来试一试吧。”

下一刻,王夜刀催动灵气注入玉玺,低声喝道:

“吾乃奉星朝新皇王夜刀,陈丰县山君、河伯、土地、城隍何在!”

王夜刀的声音注入玉玺,然后被玉玺里的灵力法术扩张放大,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引得灵气洞窟中的虞卿牙睁开了眼睛。

“这是,奉星朝的龙玺天听?”

虞卿牙施展神通,神魂土遁过去瞄了一眼,随后又回到洞内继续修炼。

“反正老子现在又没有职责束缚,前尘因果老子也不在乎了,你这小皇帝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别闲着没事来折腾老子就行。”

虞卿牙决定不理王夜刀,任由对方呼唤了七八遍他都都纹丝不动。

他趴在灵脉的主座位上吸收灵气专心修炼,全当王夜刀的传唤是乌鸦在叫。

到底是被香火愿力冲刷过的,这点小杂念还不能把虞卿牙怎么样。

“圣上,要不咱们还是省点灵力吧,一般三次叫不出来就是没有了,硬叫这么多次,指不定会把什么东西引过来。”玉符那头传来了随行武官压力很大的声音。

王夜刀这才郁闷地选择了放弃:“那就是巡捕司的人搞错了,指不定是别的什么东西在冒充山君。”

“既然你们看不出个名堂,那我要进城了,你演得像一点,别像州府那边没多久就被识破了,搞得一帮人整天没事围着我转,我都不好展开手脚办事。”

“欸,都依圣上的办,这次一定……”

玉符传音结束,这白衣剑客和书生一行人又出门而去,在城外牵来马车的时候,又非常尴尬而生硬地偶遇了“王大侠”。

陈子笺神识一看,这王夜刀不进城的时候还好,一进城之后,城池里竟然涌出了一缕紫砂色彩的薄雾。

与此同时,陈子笺听见邪念紫砂珠发出饥渴的低语,就像它并没有意识到陈慈芳已经被踹回前世,还保留着当日的思念和冲动一样:

“我感觉到了很不错的肉身,一定比现在我呆的这个破香炉强无数倍!”

“他是我的,为了重获自由,他必须是我的!我一定要得到他的肉身!”

“……”陈子笺一时无语,操纵神识给这邪念紫砂珠来了一拳,让它安静点。

而王夜刀并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在那紫砂薄雾像毒蛇一样游弋靠近的时候,他胸口的护命符忽然绽放光辉,在空中将那一缕邪念紫砂击碎。

有那么一瞬间,王夜刀的魂魄好像被邪念紫砂拉出了体外,但是又被他身上的宝物强制吸了回去,守住了肉身没被夺走。

“有看不见的勾魂鬼?!”王夜刀被吓了一跳,握紧大刀装作保护白衣剑客等人的模样,但他不知道那邪念紫砂本身就只是残余的一缕而已,被击碎后就直接消失了。

“结阵!”白衣剑客们心领神会,摆出一副化解攻势冲击的阵势。

莫桑文见状,此时也是脸色一绿。

好在一炷香的时间过去,陈丰县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莫桑文唯恐那文质彬彬的“皇帝”被吓到,连忙找借口转移话题:

“诸位,那些事情真的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突然出现勾魂鬼,可能是陈丰县内有适合修仙的种子吧,和之前那会儿不是一回事。”

“嗯,可能是这样吧。”王夜刀收起黑龙刀,用黑布随便一裹就背在身后,那种瞬间就要死去的感觉消失了,虽然是遭到了惊吓,但他的语气明显兴奋了起来,仿佛想用这生死之间的领悟来突破筑基一样。

“我记得我认识的这位公子,随身带着辨识修仙者的法宝。”

“既然来都来了,那不妨就先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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