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卢晓美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弟弟不断来电报要钱,甚至威胁再不寄钱就不管妈妈死活了。她心急如焚,可一时半会又能去哪里弄五千块钱给他呢。她也想过问李默借,可两人萍水相逢,这样狮子大开口,人家凭什么借你呢。
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是个年轻女孩,那这又算什么呢?而且按照她现在的情况,这钱她根本就还不上。还不上还要借,那到最后,无非是用身子来还。那不就是等于把自己卖了吗?既然是卖,她又为何不找个不相干的有钱人卖了,清清楚楚,一了百了呢?
可她又觉得李默不是这样的人,尤其是从他们相互传递纸条开始,两人之间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超越友谊的微妙感觉。那是二月底的一天晚上,她又被老板娘骂了,其实那天她什么都没做错,只是因为老板娘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因为那天有位客人向她求婚,被老板娘听见了。
那天半夜,当卢晓美回到家里时,她很是有些心灰意冷。她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微弱信念,在一瞬间就崩塌了。她想不明白,她这样跟自己拧巴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她不停地问自己:我在坚持什么,我在期待什么?
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生活,她的命运,她的尊严,从来都没有掌握在她的手里。她忽然就想通了: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答应他,趁着年轻,过几年舒心日子呢。要不然再这样下去,我迟早要给逼疯的。
这样想了之后,她觉得轻松了许多,可当她躺到床上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从她的心里流走,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种空虚和荒凉之感遍布全身。她突然意识到,那是出卖灵魂的感觉。也许,那确实是一劳永逸彻底摆脱穷困的方法,但从此以后,她就再也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卢晓美了。
她侧过身,望着房门,想起了李默。那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她从床上爬起来,在桌前的笔记本上撕下一片纸条,写下了六个字:牛年战况如何?然后轻轻地打开门,将纸条从对面门缝里塞了进去。
回到床上之后,她觉得轻松了许多,她想象着李默早上起来看见纸条的样子,想象着他会怎么回复,不知不觉便呵呵地笑了出来。第二天早上,她匆匆起床洗漱,已经完全将纸条的事抛诸脑后了,直到她要出门的时候才看见了地上的纸条。
她捡起纸条,关上门跑下楼去,出了大门后边走边打开来看,只见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让人一看便心生好感。纸条上就一行八个字,写着:承您吉言,牛气冲天!
那天,卢晓美将这张字条揣在口袋里,在工作的闲暇之余便拿出来看,看一次她就笑一次。那种笑,不是听了笑话的好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
于是从那天开始,两人便以这种方式保持联络,问候沟通。一开始只是几個字,一两句话,后面慢慢就多了起来,有时甚至像是一封简短的书信。
卢晓美一般会在白天工作时随手记录一些事情和心情,比如今天有个客人夸她漂亮,她很开心,或者客人态度差,让她很讨厌。有时记录的是她低落的情绪,比如今天又被老板娘骂了,真没劲,或者今天哪个同事辞职了,我也不想干了。
她一般会在晚上回来时把纸条从门缝里塞进去,这样李默早上醒来时就能收到她的留言。由于李默的纸条上都有注明时间,卢晓美便能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传的。李默回信息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是傍晚,有时是睡觉前,有时早上收了她的纸条有话想说,便马上回一条给她。
在这之前,卢晓美每次半夜三更回到租住的地方时,经常是觉得身心疲惫,人生了无乐趣。可自从有了纸条,她对回家就有了一种期待,哪怕只是简短的几句家常话,可知道有人在意你,牵挂着你,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她心里有了能量,就不想轻易答应一个陌生人的求婚。她与李默走得越近,就越不想因为钱的事破坏两人之间的关系,不想让他看轻自己,更不想自己因为拿了他的钱,而稀里糊涂地跟他在一起,那样对他不公平。
于是,她给之前舞厅的小姐妹雪莉打去了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她自然有办法,她的办法就是让小美去夜总会上班。卢晓美不肯,雪莉便跑去餐厅找她。
老板娘一看雪莉的装扮,就知道她是风尘女子,便拐着弯地骂卢晓美。卢晓美平常忍气吞声惯了,可雪莉却受不了。听老板娘骂的难听,便跟她吵了起来。就这样,卢晓美把工作给丢了,这下不干也得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