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维多利亚公园的长椅上,卢晓美继续追忆往昔,诉说着她记忆中的那些人和事。
“我爸常说,老子不行儿子行,那叫青出于蓝。儿子不行老子行,那叫后继无人。他确实是后继无人,我哥那人就是扶不上树的阿斗,至于我嘛,女儿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内。况且,我除了这身皮囊,也几乎是一无是处。”
李默劝慰道:“别这么说自己,其实你有很多优点的。”
卢晓美笑着说了声谢谢安慰,但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和李默进行深入探讨,而是继续说道:“钱输得多了,我哥居然也改过自新,不跟那帮烂人去赌博了,开始混那些公子圈,混上流社会了。他开始跟着别人炒股,还问外面借了钱,结果亏了一大笔。老头子差点被他气死,可没气死就还得救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打死。
他要动用美国银行里的钱救儿子,那边却给冻结了不让他提,这让他急得胡子都白了一半。几经波折,他总算提了一半的存款拿来还了债务。这件事给三姨太知道了,说他跟自己唱穷却偷偷在美国的银行里藏私房钱。又说他这个儿子,早晚要把家败光,早晚会害死他们。那些天三姨太跟他吵得很厉害,我哥早又躲了出去不见人影,就我在家里听她咆哮。
三姨太打麻将输赢很大,吃穿用度样样都讲派头,都是百货公司买的、订的进口货。爸爸样样依她,她还不满意,一不顺心就哭闹,说她原本是要嫁个威风八面的司令的,现在却嫁了个躲在山上的缩头乌龟,这日子没法过了。
爸爸觉得愧对她,样样依她,可她看着家里的钱越来越少,就心急起来,动不动就找爸爸吵一场,让他把美国账上剩下的钱去做委托理财,说她认识个厉害的经纪。爸爸被她缠得没办法,也是想着还是得靠钱生钱,便与那人见了几次面。很快他就被那人忽悠着把钱全部打了过去,后来这人三天两头来我家里,结果居然眉来眼去地把三姨太给骗走了,而那些钱也没了下路。
这件事给爸爸的打击太大了,他一病不起。可糟糕的事还在后头,为了让哥哥收心,爸爸把哥哥安排进了报社上班。结果,在爸爸生病期间,他挪用了报社一大笔钱,然后消失了。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来抓我爸爸,我爸就这样被带走了,然后死在监狱里。
爸爸死后,不知为何,报社那边撤销了控告,决定不再追究这件事了。就这样,我那混蛋哥哥又大摇大摆地回来了。可是好景不长,又有一帮凶神恶煞的家伙来收房子,说这個房子几个月前就已经抵押给他们了,还不来钱就收走。我和哥哥都觉得这是三姨太捣的鬼,可没有证据,又找不到她人,只好作罢。
我那时候刚上中四,哥哥给了我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人就不见了。后来管家跟我说,他找人帮忙打听,最后的消息是他被递解到台湾去了。从那以后到现在,我就再没有见过他。”
卢晓美长得甜美,又喜欢笑,给人一种从未经历过人间疾苦的感觉。可此刻,当她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诉说着生活的不幸时,李默才知道,那只是她一直把那些凄苦藏在了心里。他转过头,突然觉得卢晓美的侧脸很好看,在那柔美之中多了一份坚毅。
见卢晓美回过头来,李默问道:“那这几年,你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是管家,他在朋友的公司找了个活,然后接济我念完了三年书。毕业后我就开始找工作,先是去了纺织厂,干了几个月,觉得太枯燥了,每天面对着机器,自己都快变成机器了。
后来管家又帮我在他朋友那谋了份文员的工作,工作挺轻松的,就是接接电话,打打字,收发一些文件。现在想想,那份工作可好了,可我被一个小姐妹一忽悠,就辞职了。”说到这,卢晓美明显有些懊恼。
李默好奇地问道:“她忽悠你去做什么了?”
卢晓美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看着李默,一字一顿地说道:“去舞厅当陪舞小姐。”
李默愣愣地看着她,他没想到卢晓美还做过陪舞小姐,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言不讳地告诉自己。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出言安慰还是该装作若无其事。”
卢晓美盯着李默的眼睛问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李默想都没想就坚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卢晓美哼了一声说道:“骗人,不过看在你也是好意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见李默不说话,卢晓美又问他:“你去过舞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