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十八

洪吉接管李唐皇室专管江湖之事的一品堂,对高宗李治来讲,也是极为高兴,很乐意看到自己信任的朋友能够为他分担政务,特意颁旨每年从皇家內府拨出白银一万两作为活动经费,长安的儒门权贵虽略有微词,但昔日圣人李淳风和道宗宗主袁天罡有约,共同捍卫李唐王朝,而管事之人乃袁天罡徒弟,考虑到此,并没有大加指责。

武则天这一石二鸟之计颇为成功,有北门学士和一品堂在朝野为其效力,手中的筹码又多出许多,洪吉是无能之辈,但他推荐的明崇俨却是可堪大用之人,外表俊朗,办事又妥善,不久便成为她的心腹,实际掌管一品堂,而洪吉对此也没有意见,能够让明崇俨留下来,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倒是不怎么在意。

只有怀义罗汉一支心怀不满,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看着昔日在自己羽翼之下,渴求垂怜的小狗子,如今趴在自己的头顶作威作福,实在是气煞旁人。更有甚者,明崇俨开始打起怀义罗汉明堂建筑行走的油水,要求工部的拨款须先经他手才能下放,直叫跟着怀义罗汉的生魍三尸神跳起。

这日,生魍拿着一卷图纸来到西域通驿怀义罗汉的房间,发着怒火喊叫:

“某家一定要生啖这街溜子的肉!”

跟随辩机大师修习不动心禅功的怀义罗汉倒是心如止水,淡然的问道:

“这厮又要你如何?”

生魍放下图纸,嚷嚷着:

“好个明小儿,居然让某家在洛阳街市上作流言,说那章怀太子李贤,狐媚之相,私底下好作女装,多幸男嬖,不能克承大统,非妖妇之子,乃是妖妇姐姐韩国夫人与皇帝偷情所生。竟然要某家作此龌龊,气煞也。”

怀义罗汉看了一眼生魍,丢出一袋碎银,说到:

“那小儿为虎作伥,忘恩负义,确该千刀万剐,但目前还须靠他,挑拨离间李唐皇室和儒门,道宗关系,暂时留他一命。”

生魍拿着碎银袋,掂量了一下,不爽的继续抱怨:

“连银子都少了,都被那小儿克扣下来!还要听他吩咐,为袁天罡的一尊道像找个好手段的师傅,立在明堂之中,说来也怪,某家记得道宗真武大殿是拜三清之象,为何明堂之内却只放一尊,袁天罡这老贼到底要作甚?“

怀义罗汉也是不解,让生魍把图纸交给他,将缓缓展开,目光却是越来越亮,诧异之后,连不动心禅功都压抑不住的激动万分说: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袁天罡这老贼竟要逆天行事,明堂开馆之日,就是这老贼末日的开始!”

数日之后,长安,洛阳两京关于章怀太子李贤的出生和爱好的流言,成为街头巷闾的热闻,碍于儒门的礼仪之说,四姓权贵虽需要他对抗武则天,但也不得不与之保持距离,并将其宠奴带走处理,章怀太子李贤惶恐不安,武则天趁机将北门学士编撰的《孝子传》和《少阳政范》作为训诫之物,公开送到长安东宫,以此责备其不懂如何作人子,如何作太子,两京政论逆转,武则天重新掌握舆论风向。

明崇俨略施手段,便立此奇功,直叫武则天大为爱惜,特意让高宗李治册封其为正谏大夫,入阁供奉,出身低微的明崇俨成为洛阳城里第一号红人,虽然已是朝廷二品命官,但明崇俨的野心却不止于此,手握先天乾坤功功法,假以时日融会贯通,封王拜相也未尝不可,即便是那上阳宫中的金銮宝殿之上的龙椅也不是不能坐上。

只是这先天乾坤功修炼极为苛刻,须得一甲子功力以上之人为其冲开气海,方能习之,目前洛阳城里能做到此事之人,只有自己的师父,功力已至小天元之境的怀义罗汉。当下两人关系已是势如水火,自然是不能拜托他,便让自己在洛阳街上的溜子为他时刻注意,有没有相应之人来到洛阳。

很快,明崇俨的溜子传来消息,说是有西域大食国拜火教护法要去天竺朝圣,路过洛阳,借宿在白马寺中,此护法在西域无人不知,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功力已臻化境,与释宗罗汉堂首座不相上下,明崇俨闻之大喜,连忙趁夜来到白马寺拜谒。

睡眼惺忪的引客僧人,打开后门,见到附近溜子带着的明崇俨点头示意,溜子早已打点好一切,引客僧左右环顾街面上没有巡夜的金吾卫,将明崇俨引入到会客厅中,然后就去找拜火教护法。

按捺不住兴奋的明崇俨,焦虑的等待着,半息不到,厅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想是内力极高之人,明崇俨赶紧起身,待来人进入,作揖有礼的说到:

“辛苦大师傅,只要今日让明某得偿所愿,李唐天下之物仍大师傅采摘!”

进来之人上半身还在黑暗中,缓缓走进光线,逐渐完全显现,明崇俨抬头一看,惊讶到:

“怎么是你!”

来人并不是拜火教护法,而是对其恨之入骨的生魍,原来这拜火教与释宗素有渊源,早年罗汉堂在辩机大师的带领下,曾在其有灭教之危时施与援手,这次拜火教护法途径洛阳,便是事先与辩机大师的徒弟怀义罗汉有所沟通,怀义罗汉不便出面,就安排生魍为其接风洗尘,机缘巧合之下,生魍截获明崇俨来此寻求帮助一事,便心生一计,要借机报复。

生魍看着趾高气扬的明崇俨,强压怒火,说到:

“你这欺师灭祖的杂碎,今日某家就替你师父清理门户!”

明崇俨压下惊慌的情绪,装作镇定的说到:

“贫道乃朝廷命官,也是一品堂管事,你这刁贼,还不退下,不知道宗主袁天罡的厉害?”

明崇俨搬出袁天罡,想要吓退生魍,此时的生魍已是气愤上头,什么也顾不了,大骂一声:

“你个狗杂碎,还敢在某家面前嚣张,拿命来!”

生魍一招成名的破阴指使出,明崇俨躲避不及,当场毙命,生魍命人将之抬去南边的朱雀大道,并将一块仿照的章怀太子府令牌放入其中,临走之前,又对着明崇俨的尸体猛啐几口,踩上几脚,方才泄恨离去。

生魍将明崇俨之死被嫁祸给章怀太子的手段十分拙劣,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穿,但武则天敏锐的政治嗅觉立马借此大作文章,示意北门学士出身的洛阳京兆尹将杀人凶手定为章怀太子李贤,并借此派员到长安东宫中搜查,早已被安排好的几百套盔甲被发现在太子的马厩之中,而被儒门四姓送出长安的太子宠奴被一品堂截获,威逼之下,供认太子安排人杀了明崇俨,并意图谋反。

高宗李治不敢相信自己心地善良的儿子会犯此弥天大错,儒门四姓也为章怀太子极力开脱,但之前的流言,早让章怀太子失去民心,武则天坚持,

“皇帝为天下表率,太子更应垂范,为人子却心怀谋逆,方大义灭亲,以安天下,怎能开赦?”

高宗李治只能求助道士洪吉,在洪吉的帮助下,武则天最终同意将章怀太子贬为庶民,剥夺姓氏,幽静长安。

一番风雨过后,李唐王朝愈加垂危,曾经红透一时的宠臣明崇俨火化之日,除了洪吉再无他人,洪吉抽泣着将好友的骨灰收敛,并吩咐明玉宫的接引童子将明崇俨的遗物收拾整理,改日遇见鹤鸣山正一道同门,便让其带回,魂归故里。

接引童子将明崇俨的遗物整理一番,发现一卷皮质经书,很是老久,充满异味,本想将之扔出到垃圾中,但却收藏的很好,犹豫一下,想到死者为大,还是将之放入遗物中,待人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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