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内的魑魅魍魉,林其矣清理了一批又一批。
可那些人总借着皇上的手塞人进来,意图掌控他的一举一动。
要不是先皇驾崩前强撑着一口气下了明旨,让他成了托孤大臣。
林其矣在太后和庆国公两层重压下,也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他隐约觉得云起能重返金陵,跟前段时间看到的星相或许有关系,他或许是这一切的转机。
想到此,他走向会客厅的脚步越发急促了些。
路过回廊时,他抬手招来下人:“去把小姐叫来会客厅。”
莫忘尘见他这么快回返,脸上神色好看了些,起身准备出去守着门。
谁料林其矣出声将他拦住:“莫公子,要是我没料错的话,那些人恐怕已经察觉到了。”
莫忘尘闻言,桃花眼中霎时浮起怒色,侧身向他的方向瞪去:“你说什么?”
林其矣反瞪回去:“你当年为了帅府将金陵搅得沸沸扬扬,谁人不知你和他关系亲厚,刚刚你在外面守着,他们又不是没长脑子,能不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
要是早知道戴着面具的人是云起,他刚刚怎么也不会同意莫忘尘这人出去。
现下他们大意马失前蹄,反倒来怪自己。
林其矣暗自摇摇头,这两人还是太过年轻,又没在朝堂中历练过,还未生出七窍玲珑心也是正常。
莫忘尘哪里没想到这一层,他只是不知堂堂相府居然漏成了个筛子,他咬牙切齿道:“你这相爷连……”
他话还没说完,林芷念便从外面蹦了进来。
林其矣对她招招手:“念儿,莫公子闷了,你陪他去府里转悠一圈。”
林芷念听得此话,双眸顿时一亮。
莫忘尘:“……”
这老东西也心眼真坏,明明提前想好了解决之法,还吓唬他。
只是这解决之法,也太让他膈应了。
见他脸上露出不情愿,林其矣施施然道:“莫公子,你在门外翘首以盼了半晌,现如愿以偿怎的不高兴呢?”
林其矣心中亦有些不悦,他好好的女儿,结果出去一趟心都跑丢了。
要不是看这小子是个重情义的,他才不愿意拿宝贝女儿做挡箭牌呢。
待二人出去后,林其矣坐到茶案边。
他从怀里取出明黄布帛,递给松云起:“事情的起因,要从这个未能颁发的旨意说起……”
五年前,勤政殿。
缠绵病榻多日的刘景一醒来,就听闻镇北元帅云焕叛国,元帅府被抄斩的噩耗。
他惊得吐了一口血,险些又晕了过去。
刘景知道自己已是回天乏力,便派出亲信将林其矣召来。
林其矣双眼泛着血丝,跪在皇帝的病榻前:“陛下,云帅无辜啊……”
刘景沉默良久,无辜又如何,事已至此,再无转圜了。
那些人就是仗着他好不了了,才会如此大胆。
他漱去口中的血腥气,又喝了碗吊命汤药,道:“是朕害了云焕,朕明知早有人看不惯他军权独揽,却还一心想让他辅佐太子。”
他强撑着起身,从书案上取下一道旨意,递给林其矣道:“没想到那些人狗急跳墙,竟趁朕病重,联起手来假传旨意。”
太子年幼,他留下的文武两个顾命大臣又只剩了林卿一人。
现在失了军权,朝政注定会旁落。
林其矣看清手中的明黄布帛,骇得大惊失色:这……这是封摄政王的旨意,难怪……难怪那些人不管不顾也要杀了云帅。
刘景撑着书案,用尽全部力气拟了一道旨意:“林卿,朕如今能做的,只剩给你一道帝师旨意做护身符了,你一定要护好太子,教导他为国为民……”
“若他日……”刘景眼中划过热泪,道:“若他日太子掌权,令他务必还云帅清白。”
将后事交代好后,刘景再是支撑不住,往地上倒去。
林其矣慌忙上前将他扶到榻上:“陛下,你一定要保重龙体。”
他拿起桌上搁着的汤药,准备喂给刘景。
病榻上的皇帝微微摇头拒绝,神色恍惚道:
“不知亚父此刻何在?不知他收到旨意时在想什么?”
手上一抖,林其矣险些将汤洒落在地。
亚父?天子亚父?
他这边还未回神,病榻上的刘景不知想到什么,双眸中忽然闪现亮光,大声悲呼道:
“他可知,朕从未疑他……”
夜幕已至。
还是来时的三人,走在昏暗的街道上。
先皇驾崩前最后的一句话,不断回响在松云起脑海中。
祖父临终时的遗训,也一直言犹在耳。
他到此刻才明白,当年在北境时,祖父应早已知晓旨意有假,可还是坚守北境的原因。
可先皇不知,祖父也从未疑心过他……
正因为心中坚定,所以才拼尽全力也要把敌人拦在塞外,给东黎换来休养生息的五年。
进了在金陵置办的宅子,里面已是灯火通明。
莫忘尘脸色阴沉的招来下人,将身旁傻笑的林芷念引去客房。
他是真不知林其矣怎么想的,居然让自己女儿跟着他们几个男子在一起。
说什么担心林芷念的安全,让他们护着一些。
他自己的女儿,自己护着不行吗?
再说金陵就算再危险,跟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有什么关系?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们住的这座宅院并不显眼,客院离前院也没多长一段路。
林芷念笑意盈然的跟在下人身后,路过一座小院时,被里面传出的女子说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这声音并不陌生,毕竟从皖河到金陵同行了一路。
她挥退下人,上前敲了敲门。
花菱听到动静过来开门,看到是林芷念,顿时羞红了脸。
她一时站在门边进退两难,公子只穿着里衣呢,这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唐姜从屏风后探出身子:“林姑娘,你来啦。”
他露出的半边身子衣衫不整,饶是不拘小节的林芷念也为他这孟浪行径躁得双颊一红。
青天白日的,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瞠目结舌道:“你们继续,我还有事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