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妾》全本免费阅读
楚怜没有停下。
她脑子里紧绷的弦断了,固执地剩下一个念头。
要么跑,要么死。
她不想死。
她停下了,又要怎么回头去面对兴旺。
他活得下来么。
她害死了阿鱼所有的亲人,又亲手杀了他。
楚怜崩溃了。
天黑了,春夜月色很亮,一束一束白惨惨的光穿进山林,照得在林中奔袭的楚怜,像一具待腐的尸身。
她想,快一些,再快一些。
等她跑出这座苍茫的山,等她跑出这厚重的夜,等明天的天亮了。
她会活过来的。
她要活下去,去西塞广袤的草原,去四季如春的江南。
她要置一个院子,扎一个秋千,养许多的花。
可是。
“楚怜!”
“怜姑娘。”
是封应淮。
火把在昏沉夜色笼罩的山林里,尤如星点的光,封应淮带着人,步步紧逼上来。
他们没发现兴旺么,不管他么。
楚怜无法思考了,脚下被凸起的树根一绊。
她滚下山坡,五脏六腑颠倒的疼痛,前方大亮,风吹来腥咸味,浪拍石声。
楚怜跑不出去了。
山脚下横了一条望不见尽头的江河,月照江涛波光粼粼,河滩白纱细软。
“楚怜——”
楚怜脚上伤口密布,冰凉的细沙柔软贴上来,她恍惚回了一点儿神。
浪涛撕扯她的裙摆,冲刷掉她满身的血,她回头看去,火把照亮封应淮的脸。
数十丈之外,男人立在江边,他眉目英挺,不动声色,“楚怜,上来。”
一个浪头拍来,楚怜脚下踉跄,原来她走进了江里,江水没过她的腰。
正值春汛时期,浪涛汹涌。
楚怜一条胳膊废了,她用尽力气站稳,心中无悲也无喜,对封应淮笑了笑。
她求他,“你让我走吧。”
封应淮抿直唇,稳住声音:“你先上来。”
他一行解决完黑衣人,寻着一路的尸体找过来,便知他们路上又遇袭了。
封应淮心头狂跳,在一巨石下寻到重伤昏迷的兴旺,留了人与他医治,另带人在山脚追上楚怜。
只见她失魂落魄,直直奔向江里奔去。
他不知她遇到何事,一声终于喊得她停下回了眸,对上她苍白血污的脸,满目疮痍荒凉。
“是我误了你。”
封应淮一手攥紧拳,维持面上镇定,他沉声斟酌话语,哄她,“你上来,我放你走,你想去云洲,我派人送你。”
“楚怜。”
这一声他颤了颤,水声哗啦,他稳步入了江,慢慢靠近。
江水冲过他衣摆,小腿,过了膝。
“爷……”
他跟来的下属想要阻拦,为他瞪视回去。
他转头对楚怜笑了笑,男人冷峻面容依旧,但他向她伸了手,说,“封熄要回来过年。”
他话音一落,楚怜笑着摇了摇头,往后几步扎进奔流江水里。
封熄喜欢的是楚怜,那个柔弱,乖顺,满心依靠他的楚怜。
他把她当一朵花。
可她不是,不是花,也不是楚怜。
她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刀,不知沾了多少枉死之人的血。
几个浪头起伏,楚怜在江面失去踪迹。
“爷,侯爷,不可啊侯爷!”
岸上慌声大喊。
封应淮冲过去,捞住她的腰带。
两人一齐被冲走了。
廿一十五岁。
叠了白绢,打了井水,擦去她刀上的血。
她的刀三斤六两重,刃长三尺,宽二寸九,她已经记不得用这把刀杀过多少人。
青山脚下,夕阳余晖照亮竹篱小院,院里只有廿一一个活口。
廿一来时,院里的人在烧晚饭,女人死在灶口。
屋里男人听见惨叫,他没有逃,赤红着眼抽了剑。
“我们已经躲到这儿了,他赵鹤成还欲如何!”
赵鹤成要他们死,廿一是他的刀。
男人很强。
廿一不慎被他挑飞了一次刀,可男人本该落下的剑时,在他愤怒逼视廿一时,眸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的剑慢了,让廿一趁机捡回她的刀。
所以男人死在院门后。
这家人还有个女儿。
廿一擦干净剑,等到炊烟消散,那少女还没回来。
她提刀出门去找。
她在田埂上和少女相遇。
少女穿粉裙,鬓边戴花,怀里也抱着一大束花,粉的,黄的,蓝的,乱糟糟什么颜色都有。
廿一看见少女时,后知后觉地明白,让男人死在她刀下的那一丝不忍为何。
她和他的女儿,年纪相仿。
少女小跑过来,路过廿一时脚步慢了。
瞥一眼前方她家院门,少女杏眼清亮,露出鲜妍明媚的笑。
她对廿一笑,娇声问楚怜:“你怎么从我家出来啊?是客人嘛?”
廿一摸上刀柄,少女吐吐舌头,“我回家晚了,我爹等会儿肯定又要骂我。”
“我先回去啦。”
她冒冒失失地,忽然分出一大把花,塞到廿一怀里。
冲鼻来的花香让廿一僵住,怔愣看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进院门。
随后,她凄惨嘶叫回荡山岭,“爹——娘——!”
少女应该,看见了她爹娘的尸体。
廿一听过许多濒死前的惨叫,没有人不怕死,廿一也怕,所以她让别人去死。
少女这一声悲哭,落进廿一心里,如同细碎的石子滚进进枯井,引得涟漪收束。
廿一应该拔刀,而非接下少女的花。
可是花好香啊。
所以廿一攥紧那一束花,逃了。
她放过了那少女。
那是廿一第一次逃,第一次心软。
可她能往哪里逃?
而在赵鹤成手里,干净利落的死了都算解脱。
她被铁锁吊进断崖下的暗室,没有食物和水,没有了解药压制,蛊虫在体内啃食她,她大抵要这样被吃空。
廿一不想死。
她晃着身子,去舔山壁上藓苔蓄出来的露水。
这样不足以让她活下去。
不知过去多久,廿一抬手指要抬不起来了,在她以为她要死了的时候。
暗室门开了,光大股大股涌进来,淹没吞噬了她。
咕噜噜,咕噜噜。
一颗人头滚到她脚下,鬓边戴着花。
是那个让她杀了父母,却送了花给她的少女。
她还是死了。
廿一流不出来眼泪。
“哎呀,廿一,我忘了你在挨罚,他们也是,都不提醒我。”
“好险好险,你差点儿就死了。”
铁锁滑动,放下了廿一。
有人出现在门口。
锦袍的玉面郎君笑意盈盈,顾盼神飞,他修长的指如玉,从玉瓶里倒出来药,含在了自己的唇边。
他蹲下来,朝廿一展开双臂。
赵鹤成在唤他的狗过来。
廿一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