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东平国的前一晚,苏善儿一个人坐在床上看着之前苏意留给她的那枚戒指。
之前她一直没有问过有关姑母的事,现在想起来她好像也从未听家里的人提起过这位姑母,唯一提起的是大哥苏意,并且还给了她一枚姑母留下的戒指。
看着戒指上的滕文,越看越想东平国的手笔,可姑母应该是云夜人,怎么会有东平国的戒指?
叩叩!
“小六,你睡了吗?”
“没睡呢,二哥进来吧。”
明天就要背井离乡离家远行了,如何睡得着,恐怕苏府上下都没人会在今夜入睡。
苏澜推门进来,看了一眼穿着整齐坐在床上的人,“在干什么呢?”
苏善儿朝他笑了笑,“没干什么,闲着无聊。”
苏澜叹了口气,刚想说她又在胡说八道,眼睛不经意的瞟到她手里的戒指,一怔,“这,这是什么?”
苏善儿顺着他是视线看了一眼勾在指尖上的戒指,拿起来给他看了看,“戒指,大哥给我的。”
闻言,苏澜惊恐的咽了咽口水,“你,你说大哥给的?”
他这反应也太大了点,苏善儿看了一眼手中的戒指,“是啊,怎么了,这戒指有什么问题吗?”
全家都知道这枚戒指的来历,也知道大哥有多宝贝这枚戒指,苏澜对这枚戒指的印象极其深刻,是因为小时候好奇偷拿过一次,那一次也是他长这么大唯一一次见到苏意生气,之后足足两个月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苏澜心里有些不安,“大哥可有跟你说过什么?”
苏澜的反应太奇怪,苏善儿已经不是第一次觉得家里有秘密了,她反问:“大哥应该跟我说什么?”
有些事不是他能说出口的,苏澜急的直皱眉,“小六,你跟我好好说话,别总是套我的话。”
“能被套话,那就是有话可以套,二哥,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闻言,苏澜侧身坐在床边不看她,“哪,哪有,这叫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什么瞒着不瞒着的。”
“没有就没有,你慌什么?”
苏澜支吾道:“我哪有?”
“没有才怪,从我说要去东平开始,全家都怪怪的,以往我要是说这样的话,爷爷还不得打断我的腿,还有爹爹,这次一句都没有凶过我,居然就这样默认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苏澜皱着眉头,一副有口难开的样子,“没什么奇怪的,大家只是心里都明白你做这个决定的理由,即便说了,你也不会听。”
苏善儿怀疑的看着苏澜,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这才是更奇怪的。
他脾气躁,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可这次却什么都没说。
她要嫁去东平,而不是隔壁,他居然一点都不着急,太不像她二哥了。
苏澜偷偷瞄了一眼苏善儿手中的戒指,“小六,大哥给你戒指的时候,真的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吗?”
“说了。”
苏澜一惊,连忙看向她。
“大哥说这戒指是姑母留下的,让我好好保管。”
“只是这样?”
问题出在戒指上,但是苏澜却不愿意说,苏善儿拿起戒指看了看,“这枚戒指到底有什么问题?”
苏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问题。”
“二哥,你去过东平吗?”
苏澜摇头,“没去过。”
“那你知道东平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苏澜无意间抖了下眉心,“不知道。”
“我这次要嫁的听说是东平国的八皇子,叫……段安。东平至今还没有太子,不过我想我去了之后很快就会有了吧。”
“不会有的。”苏澜喃哝,声音很小。
兄妹俩聊了整整一夜,苏善儿却始终没有让苏澜对他隐瞒之事开口,一早宫里便来人送来嫁衣,苏善儿看了一眼,直接对流穗说:“丢马车上带着就成,这么沉的东西让我穿到东平,想压死我吗?”
嫁衣累赘,确实不是她们家小姐的风格,流穗直接挥手叫人把衣服送上马车,连犹豫都没有。
和亲连嫁衣都不穿已经是很大胆的事了,不过苏家六小姐什么事没干过,也不差这一件。
送亲队伍从街头到巷尾,围观的人也都聚集在了苏家门外。
云戎依旧一袭白衣,坐在马背上看着苏家大门,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他半点不显急切,唯有身下那匹马不停的踱动脚步。
“苏家小姐出来了。”
不知道是哪个眼尖的喊了一句,随后果真看到苏家大门有人走了出来。
“这是苏家六小姐吗?”
苏家人出门相送,但却没有显而易见的新娘子,走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身着白衣,高吊马尾的素衣女子。
若不是云戎之前在药王谷见过她这般打扮,一时间他也很难认出她就是苏善儿。
褪去了绫罗绸缎盘发珠钗,如此利落素雅,衬的她多了几分坚韧。
云戎从马背上下来,走到苏善儿面前,“走吧。”
苏善儿勾起嘴角看着他,“不打算夸夸我?”
云戎打量了一下她的打扮,“很好看。”
出嫁的人穿了一身白衣,还说很好看?
看热闹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他们还从未见过大喜的日子有人穿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对苏家小姐和鬼王来说,好像也不算什么喜事,两人皆穿白衣,倒是有种要去私奔的感觉。
苏善儿出嫁,流穗自然要跟着,临走前苏庞德不舍得拉着苏善儿的手,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出口,交代的不过是让她万事小心,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
“爷爷,爹爹,娘亲,你们保重,善儿又要走了,这一次不知何时才会回来。”
云沐瑾不舍的站在一旁默默落泪,这段时间她几乎每天都在流泪。
苏善儿走上前笑了笑,“娘亲,别哭了,虽然我要走了,但是再过不久你就会又有一个女儿了,别把我的小妹妹给哭坏了。”
云沐瑾哽咽着,她摸着苏善儿的脸说:“是娘亲没用,没办法护住你,善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嗯,知道。”
看向苏章,昨日他们父女已经聊了很久,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爹爹,善儿要走了。”
苏章点头,“嗯。”
苏澜不舍的一把将苏善儿搂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别担心,会没事的。”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虽然没有说太多,但足以证明他们这次这么轻易让她去和亲一定有了什么准备。
苏善儿蹙眉看向苏澜,“二哥,别胡来,我没事的。”
苏澜难看的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脸,“二哥知道,我们家小六最有本事了。”
送行的人中没有太多相熟的面孔,但是让苏善儿最奇怪的是从这件事传开到现在,宫厉行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次他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实在不像是他的作风。
众目睽睽之下,云戎牵着苏善儿的手将人送上马车,苏善儿小声问:“送亲的可都是精卫?”
“是。”
“人可是很多?”
“多。”
“那岂非很难逃走?”
闻言,云戎看了她一眼。
苏善儿呲牙一笑,“我说着玩的,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
云戎蹙眉,倏然捏紧她的手,“你知道我不在乎是否为难。”
“是是是,你不在乎,可你总得在乎皇后娘娘吧?”
一直以来云戎的愧疚都是因为皇后,他一直没有告诉她,那日他得到旨意后被他母后叫去庆和宫,他母后以死相逼,不许他出兵攻打离国,可他的选择只有两个,不出兵就要送走苏善儿,母后的逼迫跟皇上又有什么区别?
苏善儿心心念念的都是不想让他负了皇后,不能不孝,可她越是为他着想,云戎心里就越是歉疚。
——
路上,云戎给苏善儿准备了足够的香酿,苏善儿每日都喝的醉醺醺的,随行的将士还从未见过要和亲的人成日里这般。
云戎给她喝酒是抱有私心的,因为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说过同意他半路截人的话,未免她出岔子,还不如让她喝多了带走比较方便。
走了大概六七日的路程,早已远离京城范围,傍晚时分,苏善儿又喝多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倒头就睡。
流穗不知道王爷近来为何这般,她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随行在侧的云戎,“王爷,小姐又醉了。”
云戎看了一眼马车里睡着的人,淡淡的笑了一下,“让她睡吧。”
前方一声马鸣!
云戎奇怪的抖了下眉心。
过了一会,叠久驾马过来说:“王爷,有人截亲。”
云戎眸光微凝,看着叠久,叠久摇了下头,表示不是他们的人。
前方的混乱还没解决,后面又有了动静,听起来好像也是刀刃碰撞的声音。
云戎定下的也是今日,但时辰有些不对,湘江吟应该不会轻易乱来自作主张改变时间,现在前后都有人围攻,而且还不知是何人,云戎突然有点后悔让苏善儿喝醉了。
——
苏善儿被流穗的一声尖叫给吵醒,睁开眼就见一个蒙面人出现在马车里。
提脚一踹,对方一把抓住她的脚,“小六,是我!”
苏善儿眯了眯眸子,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宫厉行?”
“没错,是我,快跟我走。”
宫厉行一身黑衣,拉着苏善儿就要走,苏善儿酒还没醒,没站稳又跌了回去,“你怎么在这,还穿成这样,你要干嘛?”
“当然是来救你了,别废话了,快点跟我走。”
马车外乒乒乓乓的已经乱成了一团,苏善儿朝外看了一眼,除了黑衣人,还有一些身着布衣的人,“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人?”
宫厉行也纳闷呢,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不是,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是三批人,弄不清楚,反正挺乱的,你别磨蹭了,快点趁乱跟我走。”
三批?
苏善儿觉得自己是酒喝多了听错了,不是只有云戎这一批吗,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多?
她没想走的,她还想去东平国溜达一圈呢。
宫厉行拉着她从马车里出来,迎面一支箭嗖的飞了过来从两人之间穿过。
宫厉行推了她一把,苏善儿晃晃悠悠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这小子,想杀了我吗?”
流穗抱着脑袋从马车里跳下来去扶苏善儿,宫厉行被迫跟人动手,“流穗,好好照顾小六。”
宫厉行刚走开,苏善儿的胳膊突然被人提起,回头一看,又是个蒙面的,不过这人穿的却是上好的衣料。
“善,善儿,快,快走。”
苏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