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宁折不弯

南方的天气,特别善变,极像恋爱时的少女,片刻前还与你四目相对,笑脸相迎,转眼间,又发起了小脾气,说之前她笑的时候,你面无表情。

控诉的兴起时,还泪眼婆娑,梨花带雨。

灵隐寺上方,便如这少女,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就乌云盖寺,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风吹起场间竹林,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风有些大,不过不管如何吹,竹子依然挺拔,矗立在场间,很少因此弯曲的。

就像场间,那慈灯方丈及一众灵隐寺弟子,风来时,随俗一般,迎合这大风摆动,待风走后,依旧挺拔如初。

若你真要改变这种情况,将绿竹弯曲成你想要的样子,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砍掉。

场中,倒也的确被人砍了一些竹子,显得有些凌乱不堪。

不过比起竹子掺和的场间,更多的,则是这空地上的血,人的血,看上去触目惊心,因为就在刚才,这里不仅砍了竹子,还砍了人,一群宁折不弯之人。

许是年事真的过高,这一生,流了许多泪,泪水早已流干,慈灯大师白眉下的眼眶,便只剩下通红。

回顾这一生,他并未做错什么,即使今日这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但为何要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就在刚刚,在岳乾城劝说未果下,发生了一次混战。

说是混战,也很明朗,瞬间就分了开来,因为鲁达只发动了一次冲击,灵隐寺弟子便一触即溃,数位弟子,也因此倒在了血泊中。

慈灯大师有心阻拦,不过刚起身,就被岳乾城和郑行远拦下。

军镇军士直线冲过去,再原地转身,试图发动第二次冲击。

一人,掠了来,落在对峙的场地中间,站在了鲁达一众军士的对立面,也将灵隐寺众弟子,挡在了身后,正是慧能师太。

只见她呵斥道:“那些年,众军中英雄为抵抗魔族,抛头颅,洒热血,贫尼深感佩服,但如今,你们的荣耀呢?已是沦落到要欺负这些手无寸铁之人了吗?”

鲁达有些惭愧,也有不忍,道:“我等.....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师太见谅。”

慧能师太道:“贫尼没有资格替这些人原谅你等,但你等要想继续如此,就得从贫尼身上踏过去。”

鲁达道:“师太赐教,鲁达求之不得。”

作为南府军镇总事,官职虽不小,但终究有限,从本心来说,鲁达想尽快结束此事。

用师太的话来说,他有他的荣耀,他的荣耀可不是在这里欺负老弱病小,他只想跟随那些年前辈的步伐,战死在那场抵抗魔族的战斗中,而不是用来内耗。

可惜的是,如今再无魔族之虞,且人族自身的争斗,又重新成了世间的主旋律。

师太能主动请战,那么他们这些人,便不需针对灵隐寺弟子,如此,最好,简直可说求之不得,反正只要困住师太,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就像之前与秦先生那样,心照不宣。

郑行远见此,腹诽道:这家伙生的粗犷,这心机,还真是深沉,倒是有些以貌取人了,你要和稀泥,郑某可没有和稀泥的习惯,毕竟郑某只要等此间事了,就会回京安城,这里的一概事,都与老子无关。

转念又想道:倒是京安城一众大佬,老子该如何交代是好,特别是陆劲松在自己看护下,竟然被人杀了,该如何办?要转移这个问题,最好的方式,就是出现另一个更大的问题,那么就要想办法将这件事情弄大,大到陆定国没心思、也没时间去追究自己保护不周的事情。

想到这,便掠向灵隐寺一众,径直一剑,便刺穿了一个小沙弥的喉咙,小沙弥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什么来,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与不信。

破空境强者的一剑,场中之人能抵挡的,已然不多,更不用说这破空境偷袭来的一剑,就是同为破空境的慈灯大师,想来也会有些猝不及防。

岳乾城见此,怒吼道:“郑行远,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现在火气很大,因为对他来说,此间事能和平解决,那是最好不过。

至于这陆劲松之死,至多让他以后晋升无望,毕竟他并无任何守护之责,但若这南方地面上,出现脱盟之事,他就再难推脱了。

想着再施以威逼利诱,这老和尚,也不是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若实在不行,就将这老和尚杀了,再培养一个傀儡,此间事也能圆满的解决。

但这厮有失身份的一剑,已是突破了底线,可能让他的计划落空。

就在刚才,场间已然哗变,怒骂声起,甚至一直观望的数人,已然出列,行了来。

郑行远笑道:“岳兄,你不知道?郑某可是在帮你。”

岳乾城冷哼道:“帮我?若你真想帮我,就离开那里。”

郑行远含笑伫立于灵隐寺弟子处,大笑道:“若我离开了这里,就不能很好的帮到你了。”

说完,便随手抓起一个小沙弥,转首向慈灯大师,道:“老秃驴,我很欣赏你的骨气,不过有骨气之人,通常都要以生命来祭奠这种气质。”

又是一剑,穿过胸膛,又一个小沙弥,气绝身亡。

“住手!”

“住手!”

“......”

郑行远不理会,再次拎起一个小沙弥,试图行凶,被两人异口同声叫住,一位声音低沉,恍如上位者的命令,让人不敢拒绝。

一位犹如山间灵雀,清脆可人,让人不忍拒绝。

抬眼看去,正是岳乾城与一位女子,若长期在这南方之地,你也定认识此女子。

不过郑行远未曾经常生活在南方,他只是觉得女子很美,也大概知道这女子,来自望月斋。

因为你只要看向望月斋一众,你首先看向的,便是这位女子,她的出众,犹如仙鹤立于鸡群般。

此女,正是南盟小师妹苏雨亭。

郑行远不看岳乾城,在道盟职位上,他未有岳乾城高,但他还没资格,命令到他,只见他一笑,迎向这位漂亮的女子,道:“住手?本主事为何要住手?”

苏雨亭怒道:“他们只是普通弟子,受不了你的卑鄙无耻。”

郑行远道:“这位漂亮姑娘,你如此说,实在是伤透了郑某的心,郑某很不高兴。”

说话间,一剑刺去,一个小沙弥,再次倒在他的脚下,现在其脚下,已是堆积了三人,看上去,却有小山之势。

苏雨亭见此,拔出腰间佩剑,一剑刺去。

对于这种人,与之多说一句,都会让人感觉恶心,不如刀剑来的干净利落。

且那个淫贼都知道舍生取义,作为南盟后起之秀,岂能输于那个淫贼。

一声惊雷后,雨点便淅淅沥沥,落了下来,落在地面,画出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斑点。

雨点如线,又将这些斑点,顷刻间连成了一个面。

郑行远道:“现在年轻人,怎的就养成了这么不好的一个习惯,为何就越来越喜欢,越阶挑战。是不是从那位短命的火之子开始的,不过本大人要提醒你,之所以输给那位火之子,是因为郑某的体质,刚好被他克制,要是谁都能如此,怎么短命了的都不知道,年轻人,别以为有些成就,便可以目中无人,那位火之子,就是你等的下场。”

苏雨亭懒得理他,这人除了卑鄙无耻外,啰里啰嗦,也是世间少见。

一剑,已然杀到,郑行远将手中的小沙弥扔出去后,一剑格挡开,小师妹就被弹了回去。

待小师妹站定,又一剑袭去,然后又被郑行远格挡回去,如此反复,一连出击了几次。

郑行远道:“小妮子,你有完没完。”

小师妹用行动告诉他,还没有完,因为又是一剑袭来,然后再被弹了回去。

郑行远道:“够了啊,以你的身手,想必也是望月斋优秀的后辈生,郑某不希望因此伤了和气。”

从几次接剑来看,他的确感受到了女子的不凡。定是那望月斋年轻一代中的翘楚。

且实力能如此,还有如此花容月貌的,定是南盟的小师妹无疑。

若是一般的望月斋弟子,失手杀了便杀了,这女子不行,她可是望月斋未来的掌门人选,要是在这里有什么意外,他也不用老想着保护陆公子不力的失职之责了,想着怎么保命吧,毕竟举南盟之力,誓杀一个道盟主事,道盟内部还是有取舍的。

想到此,郑行远手脚上,便控制了力道,时不时还被小师妹攻的退一两步。

雨越下越大,衣衫已然湿透,不过郑行远有些诧异,今日这雨,落在身上,比平时凉了许多,不仅凉,还有些刺骨。

在这样的时节,再大的雨,都会有些暖意,似有所悟,道:“小妮子,你是不是借着不停出剑之机,分散开我的注意力,再利用这水系术法,在我身周下了寒毒。”

小师妹不置可否,继续出剑,她知道对阵此人,赢面不大,毕竟对方乃破空境的高手。

所以必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因为她知道,希望,就是在时间中诞生的。

当然,她也不知这希望,从何处而来,但她就是如此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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