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三章 贪得无厌

见事情有转机,张老汉心中一喜。

不错,有时吧,像他这样的人,可以不要命,但绝对是要钱的,故谄笑的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成,一半一半,方三公子,你看怎.......”

平时很善察言观色的张老汉,也不知是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还是被这点税银冲昏了头脑,连那方三公子一直未变的冷笑,都未曾察觉,所以接下来,连他的话都还未说完,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跌倒在数米开外,呼痛之声,落在这喧嚣的集市上,犹如蚊蝇。

少年想去阻止,但他答应过张老汉,不可再惹事,是以在张老汉被踢出去后,他便急忙过去扶起老汉,顺势再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势。

经他撩开上衣一看,眉头瞬间蹙紧,那张老汉胸膛上,一个脚掌印,如工匠师傅用青紫之色,拓印在其上的一样。

看着这青紫之色,再看看这白发老人,少年目露凶光,试图转首而去,但瞬间被张老汉拉住手腕。

他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虽然较之之前,难看了些,但这笑意,依然充满热爱,对生活的热爱,不错,他如此,便是要活下去,哪怕是苟且,也要苟且的活下去,故压下身体内的气血翻涌,道:“臭小......小子,你忘了我刚才与你说的?莫不是要失信于老汉?”

少年深吸口气后,便随着老汉的笑,重新将笑意挂在脸上,虽也有些艰难,但终究还是抹去了眼中,那挥之不去的杀气。

此时这边的情况,已是引来不少人看,也将大东市集这道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来伤势颇重,张老汉呲的一声,艰难从地上站起。

刚一站起,他的笑,又重新堆满在脸上,并谄媚道:“方三公子,老汉只是与你们开个玩笑,这税银,肯定是要交的。”

方三公子依旧冷笑,道:“那你准备交多少呢?”

张老汉道:“自然是全数缴纳。”

方三公子道:“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非要吃这么一脚,才明白一些道理。”

“且慢!”

人群中,忽然涌出一群人来,那当首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彭横生。

只见他抱拳向方三公子,方三公子颔首示意后,道:“彭兄不在烟花柳巷,双益赌档,来我市集,可算是稀客,稀客。”

彭横生道:“三公子还是莫要取笑在下,今日到三公子这里,是有些事,需要三公子相助。”

方三公子道:“说来听听。”

彭横生爽朗一笑,然后凑向方三公子耳边,低语道:“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说吧,这一老一小,让兄弟我颜面尽失.......”

也不知说到了那里,只见彭横生突然拔高音调,大声道:“到时请三公子去明月楼喝酒,还请务必赏光。”

方三公子一笑,看向彭横生,意味深长,再转首向,那面色煞白的张老汉时,神情忽然转冷,伸手而去。

意思很明显,给钱。

这意思,张老汉自然很懂,几乎在他漫长的人生中,这种不是孙子,却如孙子般伸手要钱的行径,他是见过太多,所以一点不奇怪。

他只是奇怪,这要钱对他而言,未免也太容易了些。毕竟刚才那彭横生,可是与这三公子说了好久。

好在他还有些钱,就在刚才,刚获得一笔可观的收入。是以他探手入囊,摸出几块碎银子,再数了几遍碎银,直至准确无误后,才颤颤巍巍的,向三公子摊出的手心送去。

方三公子接过银子,掂了掂,眉头一皱,冷笑又复起,道:“小老儿,你是不是搞错了。”

张老汉闻言,冷汗直冒,再无之前的笑意,他知道事情定不会如此简单,故连忙道:“三公子,我们四个箩筐,按平时来算,也就占地一米,所以这......”

方三公子脸色一变,道:“张老儿,你要清楚一点,本公子说你错了,便是错了,你又没进去放,谁知道你四个箩筐放几米。”

少年寻思片刻,似找到了话中的关键点,道:“既然张老伯没放在里面,又为何要让他缴纳税银呢?”

方三公子转首来,终是第一次正视这位少年,面上的冷笑,也多了几分得逞之色,看来,他正希望少年答话,而少年,也正好答了他的话,就像有句话说的,回首时,那人刚好在灯火阑珊处,只见他扬起头,道:“报上名来。”

少年道:“小.......”

许是要故意耍弄他,让他难堪,少年还未说完,他便打断道:“不重要,你说他没放里面?”

少年出奇的平静,道:“不错。”

方三公子又掂了掂手中银钱,环顾一周,直至所有人向他看来,才道:“若张老汉没摆在我大东市集,为何要与我银钱,莫不是他傻?还是你认为.....是本公子傻?”

少年刚欲言,张老汉的手,又落在他的手腕处,将他拉到身后,和蔼一笑,低沉又急切道:“小灰,小事.......小事,不要冲动。”

于张老汉而言,做人是真难,他不仅要对这些人低三下四,还要安抚这少年,以免他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到时就不是几两银钱的事了。

妥协,一如既往的妥协,正如他一如既往的笑容,只见他对周边乡亲颔首抱拳,道:“是小老儿糊涂了,竟忘了与三公子缴纳税钱的事,糊涂,真是糊涂,不好意思。”

边说,边抱拳,然后探手入怀,将剩余的所有银钱都捧在手中,双手奉送到方三公子面前。

这样可以吃上半个月的家当,方三公子连看都未看一眼,而是冷冷的望着送钱来的张老汉,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就不问下公子我,到底需要缴纳多少钱吗?”

张老汉道:“三公子,你大人有大量,这小子不懂事,得罪了这位彭大爷,老朽在这里,与他赔个不是,至于缴纳多少钱,老朽是真不知,只因这里,是老朽全部的家当,还请三公子笑纳,不要为难我爷俩。”

方三公子收起冷笑,并转大笑道:“哈哈哈........张老儿,你要知道,在这儿,是我方三儿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并不是每个人捧一堆垃圾来与我说,这是我全部的家当,就可以抵消所有税银的。要是这样,我方家也就不用干了。”

张老汉脸色,忽转苍白,两腿更是直打哆嗦,也不知是之前那一脚如此,还是被当下吓的,他滚烫的老泪,也在此刻簌簌落下,让人不由得生出恻隐之心,望向方三公子时,也就多了许多情绪。

少年有些于心不忍,许是心底深处,也不想再忍,是以快速向前。

然而老汉背后,那不断扇动的手,却隐晦的告诉他,不要冲动。

少年不冲动,但场中,却有冲动的少年,只见人群中,一负剑少年迅速穿过人群,行到场中,面向方三公子时,怒斥道:“真是欺人太甚,莫不是阁下以为,这天下都是你方家的?亦或者说,是你方三公子的?”

方三公子眉头一皱,眼泛不屑,冷冷道:“来者何人?”

负剑少年道:“剑冢殷虞臣。”

闻此,有人开始念叨这个名字,试图从记忆中,搜出这么个名字来,只是刚想搜,便有脑子活络之人,想起了此人是谁,一时间,人群如沸水,立马哗然开来。

那方三公子再无之前的轻蔑,道:“殷虞臣,不愧是岳麓书院专门点名,在今年齐云新人榜上,最具潜力的第一新人,能在上次榜上诸子中,脱颖而出,的确了不起,毕竟上次新人榜,可是近百年来,最具盛况的一届。”

负剑少年道:“既是知晓,便莫要再为难这老伯。”

方三公子道:“若方某偏要呢?”

负剑少年道:“那殷某说不多也要‘偏要’一番?”

方三公子道:“你要打我一顿?”

负剑少年道:“刀剑无眼,说不得要杀了你。”

方三公子大笑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不说你殷虞臣,就是你大师兄沈公子到此,也得给方某趴着。”

负剑少年道:“我大师兄才没闲情逸致管这等屁事,不过他若真到了此处,我希望你还能说这样的话,当然,这之前,他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要办。”

方三公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多大的事,不就是打个魔族而已,这些年,道盟不是杀的魔族东躲西藏,血流成河?”

负剑少年道:“师父说,这些年的魔族,与将要面临的魔族,有很大不同。”

方三公子道:“同样是魔族,能有何不同?”

负剑少年道:“不请自来,是为入侵,而之前的魔族,大多是我人族的朋友,这便是最大的不同。”

方三公子道:“我懒得与你扯这些,今日这老头子不交够税银,谁都甭想保下他,我方三儿就把话撂在这儿了。”

不错,他把话倒是撂在了这儿,而一巴掌,也撂在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火辣辣的疼,直至痛入心扉,眼泪花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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