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 向你走来

崔少爷哪知对方如此儿女情长,且在世人眼中,一个粗犷大汉,怎会有如此小儿女心态,即使有,换来的,也是嘲讽。

所以,如此伤怀的粗犷大汉,换来的,便是崔少爷的一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这家伙是秦默予的份上,有些不确定能打过,说不得早已冲了上去,特别是他这个刚晋入破空境,且天才少年的手段,定要让对方好生看看。

不错,在崔少爷看来,这不废话吗?

啰里吧嗦,与一乡下太婆无异,一句话,非要说两遍,少爷又不聋,不过看在李知焉有难的份上,也不与他计较,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默予道:“静观其变,当下的形势,已超出了你我的掌控之外,即使师父,恐怕也再无之前的从容。”

崔少爷愤慨道:“缩头乌龟,你不去,少爷去。”

不二话,便径直朝李知焉行去。

秦默予迅速拉住他,道:“知焉有你这种朋友,倒的确不错,所以这样的朋友,最好还是不要这么快就死了。”

崔少爷道:“你这什么意思?”

秦默予道:“秦某可大概猜出李乘风不杀知焉,但秦某铁定知晓,如今的李乘风,定会杀你。你一旦走进知焉,便会自觉的陷入对方的时空漩涡中,也就自动将性命交到了李乘风手上。”

崔少爷立马收起之前的愤慨,头一缩,有些后怕,他想救李知焉,但得建立在他活着的情况下,如今听这秦默予分析,知焉不会有危险,他也不会愚蠢到自己去送命。

自此,场中无人救他,也无人下场。

李知焉的腿,再度抬起,依然的慢,好似小丑在戏台上,做迟缓的表演。

不过在明眼人眼中,他这一脚,又非常的快,似跨越了春夏秋冬,仅仅这样一落地,便如度过了三个春秋。

但他并不迟疑,左脚落下,右脚又复抬起。

也因此,他的脸上,汗水泌出,也爬上了一些风霜。

那路,就在脚下,人,就在前方,还是让他心存希望,只要踏在一条希望的道上,即使再慢,终是有所奔头。

也不知是第五步,还是第六步,李知焉鬓角,发生了一些变化,开始斑驳,星星点点,好似走过了许多岁月,连同他俊俏的脸,都挂上了一层风霜。

他的脚步,还是不停,甚至毫不在意这些变化,只因他的眼,自始至终都没看向他处。

眼中,黑炎上,那袭黑影,如世间信徒,对灵魂圣物的契合,也如信徒朝圣,即使刀山火海,也要朝那个方向赶去。

李知焉感觉,好似行了好些岁月,不过他并不感觉到累,只因他明白,比起累,世间还有更大的苦楚,比如这懊恼悔恨,他不想余生都生活在其中,那他的脚下,便不能停。

许是见了他脸上的风霜,一些人的心,又开始按捺不住,一些人的剑,又开始蠢蠢欲动。

与前面不同,这些人聪明了许多,想必平时便是奸猾之人,寻到机会,怎可能放手。

剑云公子是成名多年的剑道高手,修为上,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已是很难。

他近些年,也在这方面试过很多次。而这样的结果,便是他试验很多次后,得到的答案。

这名头,也因为实力的不允许,有些日落西山,有些为世人淡忘。

但成名之路,与修为高低,好像也并无多大关系,就像廖化文当年,凭着陆定国的信任,一跃而成为道盟兵部大执事一样。

李知焉是为最近,名声大噪的新晋,杀了他,自可再度扬名天下,所以剑云公子不准备放过这次机会。

不说这成名机会,就是当日蝉鸣寺之耻,也不会忘记,得罪他剑云公子,进而让他在美女面前出丑,这样一事,定是要用血洗刷一番的。

假若今日得手,便会如状元郎一般,一朝成名天下知,那花丛中,也定会更加行止自由,得心应手。

剑云公子的剑,自是与之前不同,带着当日的羞辱,带着对成名的渴望,径直从人群中来,只见他白衣如雪,还带出一股花香,像他这样的人,若不是声名狼藉,放在世间任何一处,都是人群中,一眼便要去打量之人。

毕竟这样的人,终还算好看,当然,在不了解他过往的前提下。

今日此地,此人胆敢向李知焉出剑,出乎众人意料的同时,也有些情理之中,毕竟这人,当年可是与南曲书生几乎同时成名于天下的人物,如今被这些小辈赶超,心中自是不服,且在多年的积累下,想必这修为,已是到了另一番境界,绝对不是这些初入修行界的小辈可比的。

对他修为的认知,群雄还停留在数年之前,让人猜不透其底细。

他的剑,带出一大片白云,也让人摸不清虚实。

不过瞬间便有了答案,只因他的剑,以及带出的那片云,瞬间被赤霄剑上的烈火,搅的粉碎,甚至连他好看的衣服袖口,也撕了个粉碎。直至他退到人群前,呆滞的望着那道背影,并显得不可思议。

不错,正是李知焉的背影,自始至终,他都没看此人,许是觉得此人不重要,亦或如当日一样,从没将此人放在心中,所以在面对此人时,一股无敌之意,自然流露。

也就是说,剑云公子不是今日败的,在蝉鸣寺那晚,他便败了。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在蝉鸣寺那日,他的道心便被李知焉摧毁,今日来此,只是延续那一晚的失败而已。

因胆怯而退,他的道心,早已不复通透,再加上这些年声色犬马,身体早已不复当年,不用说进益,就是回到当年与南曲书生成名时一样,也怕是有些难。

李知焉没杀他,倒非他不想,而是他现在,不想节外生枝,他想留些内力,来跨越这横亘在他与赫连玉儿之间时间长河。

这么些时候,他再傻,也知道这之中,出了问题,不过他并不气馁,因为他目标很明确,就是前方。

赫连玉儿笑的很美,他定要去见见,虽然现在也能看见,但他想近一些,毕竟近些,终是看的清晰一些,看的清晰一些,才能刻入骨子里,灵魂内,只因啊,这样的一面,或许是他们人生最后一面。

想到这,他的眼中,流出一行黑色,他本想流泪,但流出的,只能是这未知物质,他毫无办法。

他迅速在脸庞上拭去两行黑色,继续抬步前去。若别人对你笑脸相迎,而你,却哭着而去,定会显得不礼貌,也定会坏了此间气氛。

他出自山野,但也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不想赫连玉儿看到他如此,继而失了礼仪。

忽然,他眼中泪意更浓,泪水更盛,越想拭去,反而越多,几乎弄花了他好看的脸庞。

在一阵惊讶声中,赫连玉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只见她胸口,鲜血汩汩向下,若非坍塌下的血肉,形成如帷幕一般的“水帘”,便可径直通过赫连玉儿的胸口,看到其背后的坤元殿,让人看来,实在瘆人,又实在恐怖。

李知焉见状,若黑炎一般的两行泪,径直自眼眶,簌簌向下,不管他如何擦拭,都无济于事。

你欢欣朝我走来,我便笑脸朝你走去。

假若道途实在艰险,我便披荆斩棘,与你分担一半。或许行到某处,我们便能相见,只因我们的方向,我们的目的相同。

赫连玉儿挣脱掉史青玉的手,颤颤巍巍,向蹒跚的李知焉行去,笑脸依旧,明媚如初,虽然脸色惨白,但没人能说她不美,特别是她那坚定的脚步,对一个男人来说,最是难能可贵。为了自己喜欢的人,放弃矜持,放弃虚荣,甚至慢慢放弃生命,走的异常坚定。

如此,无不见者伤心,闻者流泪,一些刀剑,也开始重新回鞘,你不得不说,有些人,即使是敌人,也值得你钦佩。

所以在群雄看来,这样两人,即使是魔族,也要给予一定尊重。

不说早已泪流满面的点墨诸子,就是看去如恶鬼一般的九毒门门徒,也是为之动容,心想这样两人,若是生在魔域,该是多么让人艳羡的一对。

不过上天却总是爱开玩笑,将他们流落在了人间。

一位少年,一位少女,徐徐走近,好似背负了许多岁月,如蹒跚的老人,向对方而去。

落凤坪虽简易,却还算得上平坦,只是今日之平坦,让两人走来,却好似走在刀山火海,走的极其艰难。

这样的艰难,又有些滑稽,但无人发笑,即使之前,因魔族入侵被夺走了全部,包括父母、妻子儿女的人们,也无人笑话此事。

擎天峰上,好似大能用时间法术,将这方空间,静止成了一幅山水画,唯有两位年轻人,慢慢的,向对方而去,超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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