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登山者

一片坦途的人生,不是没有,但大多的人生,却像这大陆上,那十万大山一样,当你以为爬上这座山峰,就站在了巅峰的时候,可是抬眼处,又出现了一座新的高山。

就在你这样不断的攀登中,度过了自己一生后,最后却忘了这群山的风景。

林晓棠的人生,就如同登山,当他以为这次登上山顶时,会看到熟悉的沈公子和莫如是。

但没想到,前面的山,并不是他熟悉的样子,最让他沮丧的是,自此,前面好像又多了一座山。

不过他马上平复了多余的情绪,对他这个登山者来说,多一座山,只是多走点路而已,仅此而已。

林晓棠幼时,资质并不算出众,所以从一开始,他便知道有许多山,需要自己攀登,在家族的时候,他就一一把同族的山,攀登了个遍。

待攀登完了,他就站在了京安城这个汇聚天下娇子的地方,抬首再来看看,看有哪些山还需要他攀。在上一届的考试中,他知道了有两座大山,所以回到林家后,孜孜不倦,刻苦修炼,只是这次还没进城,就让他知道了,这次更胜往昔。

京安城,可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只是有些遗憾,遗憾还没来得及向以前的对手试试他修行的新成果,就已败下阵来。

听说这次剑冢五子都到齐了,还有栖霞寺的无禅,南盟的那个小师妹,虽然听名字人畜无害,但他终究是南盟最厉害的小师妹,敬亭山那家伙也到了,当然,在这无门无派庞大的修行者队伍中,难免没有隐藏的高手,加上眼前这位黑衣女子,这一次,可真是有趣。

他林晓棠也并不是输不起之人,输,简直就是他一生的主旋律,他只是有些失望,但并不感到绝望,所以下一刻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坦然道:“是林晓棠输了,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这一次,他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于强者,给予一定的尊重,很有必要。

赫连玉儿本就不想搭理此人,只是埋头擦拭刚用过的横笛,并顺手把它放在该放的位置上。

林晓棠见这位姑娘并无回答自己的意思,自感无趣,接着道:“林某定会记得今日之耻。”

说完便转身,遂那陆劲松而去。

自始至终,赫连玉儿都未曾看此人一眼,他觉得此人无趣极了,有人以为驾驭了武道,殊不知,武道也是能驾驭人的,它有时候还会令人疯狂,甚至疯癫。

李知焉并不好受,此刻肚子里翻江倒海,有种想把之前吃的牛肉面,全部吐出来的感觉。

这次是他有些不自量力,但也让他看到了与这些同辈的差距,胜败倒无所谓,已成既定事实,也就不作考虑,只有脑子里,不断回放这一场战斗的经过。

京安城城门外,有条护城河,如果从天上往下看,就像在给京安城加了一道绿色的保护光环,再加上里面一层厚重的城墙,这一刚一柔,暗涵阴阳之道,玄之又玄,只能赞叹当时城建者的智慧。

由于道盟的缘故,最近几年,来这里的修行者,越来越多,人越多,就越会增加冲突的概率,而这些人,又不是一般的普通人。

故打架在京安城,直如家常便饭般寻常。

让人腹诽的是,这群明明就是武夫的蛮子,突然也学那诗人,走起了文艺路线,竟然在时间上,地点上,有了苛刻的条件,比如破晓时分,城楼上,你我打一架如何?

当然,于城建者来说,你破晓时分打一架,如何如何我管不着,但你能不能不要在城楼上打,故日积月累中,城楼上,也就有了许多剑痕刀迹,还好当时建这城楼时,所用石材俱是上佳,不然那受得了这群武夫摧残。

而今日这群武夫,并未打架,因为大家都在讨论一个有趣的话题,齐云新人榜第三,败了。

在南院众弟子宿舍处,场间有块空地,走过一座人工筑造的小桥,就来到一张石桌前,石桌周边,散落几张石凳,这时众弟子围着一约莫二十几的男子身前,叽叽喳喳,显的颇为雀跃,但有一女弟子例外,而这个约莫二十几的男子,也就一直在看这个例外的女弟子,看她如何不看自己,毕竟场中这么多女子,都看着自己,又看她时而皱眉,时而展颜。突然这例外的女弟子道:“大师兄,你说这打败林晓棠之人,会是谁?”

见这例外的女子对自己说话,男子颇为高兴,甚至可说兴奋,就连话语中,都带着兴奋的哆嗦,道:“听说他既不是沈公子,也不是莫如是。”

场间诸人正是南盟大师兄和小师妹,以及众南盟女弟子。

小师妹道:“即便是这两人,要破这林晓棠的防御,也是难上加难。这次有趣了。”

小师妹嘴角扬起,露出明媚笑脸,这时场中诸人,也就都有了笑容。

只是大家开心的事情,不大一样,诸弟子为明天,为能在一起而开心,小师妹为有一个对手而开心,至于大师兄,则是因为小师妹开心,而开心。

剑冢在京安城没有自己的学院,但却有自己的驻地,此刻在西城一间民宅内,瓦房三间,一个仅能容下数人的小院,这就是剑冢在京安城的驻地,即使如此,也没人小觑剑冢的这个驻地,反而大加赞赏剑冢这种做派,认为其是未来修行界的风向标,所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而现在的修行界,开始有了奢靡的风气,动不动就用灵丹妙药强行提升实力,特别是那些修行世家的弟子,这几年真是少有听到有杰出弟子出世。

就在此时,在京安城最奢华的悦来客栈,崔少爷莫名的打了一个喷嚏,环顾左右,又继续摆弄着手中的东西。

崔少爷最近很无聊,他这次出来,虽然打着修行、考试的幌子,但是最终的目的,却是来游玩的,顺便看能不能碰上那个心仪的女子,心仪的女子没碰上,倒是让他碰上了未婚妻。

碰上未婚妻倒没什么,只是这个未婚妻,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若没有实力,即便你说的话再有道理,也没人会听,总归是需要实力,自己的实力,这点与李知焉的感悟,颇为相似。

“山是无穷的,人生是有限的,哪有登得完的山?”

此刻崔少爷,就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很有道理。

同为上古世家,刚才与袁小洁聊起林晓棠之事,便有了上面之言。

袁小洁白了这货一眼,道:“人家林晓棠,怎么说也是齐云新人榜第三,也不看看自己那熊样儿,还对人家评头论足。”

对于这种事,崔少爷也不生气,反正不管是在家族里,还是出来这几个月,他都已习惯了,故显得无所谓,漫不经心道:“不好意思,现在是第四,不是刚被人打败了吗?”

崔少爷说的很对,被人打败了,就不能再站在第三的位置,这句话很有道理。但是莫姑娘却觉得他不讲道理,所以下一刻房间内,就传来崔少爷呼痛的声音。

再说回剑冢,在这西城的瓦房小院中,天井处,一张木桌,围坐着剑冢年轻一代中最杰出的弟子。宋大志看着师门在这大陆最繁华之处的驻地,颇为感慨,同样是修行,看看人家的修行,师姐师妹,大房子,再看看自己,想着想着,又是一声叹息。

其身旁,沈公子听此,道:“师弟为何叹息?”

宋大志自是不敢说自己是嫌弃这宗门驻地,遂转移话题道:“想那林晓棠,也是新人榜前三的人物,说败就败了,而我,还不及那林晓棠呢,故有此一叹,唉!”

沈公子安慰道,:“师弟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只要你再在师门待几年,定会比那林晓棠强上不少。”

不安慰还不打紧,这一安慰,倒让宋大志流下了两行清泪。想着要再在师门修行几年的日子,真.......真是情不自禁啊。

...........

如果你要找一个赌徒,最好是去赌场,你要找一个风流浪子,最好是去青楼,以此类推,如果你要去寻一个酒仙,自然而然,就得去酒馆,林晓棠想喝酒,喝酒之人都知道,喝酒不仅要有酒,还需要一个或者多个好的酒友,林晓棠知道有一个酒友,对他来说,没有比这个酒友更好的了,下一刻他就买了京安城最好的东坡蜜酒。

相传这酒,是当时东坡先生失意时所酿造,而此酒用古法酿造技艺,再赋予蜂蜜的香甜,初饮时,让人身心愉悦,复饮几杯,又会让人大呼畅快,微醺时,就会忘记烦恼。

深醉?深醉就什么都不用知道了。林晓棠知道这种酒,也喝过这种酒,他喝过很多次,所以一开始就奔着这种酒去的。

没人喜欢一个人饮酒,杜放也不例外,即便他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在饮酒。

就在桌对面,就在刚才,这位朋友刚送来一坛好酒,即使没开封,他也知道是坛好酒,只因他喝过很多酒。

杜放笑道:“你知道吗?这是你今日以来,唯一一次找对了人。”

林晓棠深以为意,笑道:“不错。”

说完,解开封泥,为杜放倒上一碗,又为自己斟满一碗,一饮而尽,接着道:“输的不冤。”

杜放也一饮而尽,道:“知道输给了谁?”

“现在知道了。”

“哦?”

只见林晓棠再一次斟满,一饮而尽,道:“墨翟先生门下,第八弟子。”

杜放道:“她也要去幽冥域界?”

林晓棠道:“也许。”

酒不能喝太急,因为太急的话,就容易喝醉,喝醉了,就会很无趣。当然,除非你本就想醉,林晓棠就想醉,他也喝的很急。下一刻,就醉在了酒桌上。

杜放见此,有些寂寥,落寞道:“哎,世人皆知我是一个好的酒友,那我的好酒友,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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