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天空之城

天堂在上,地狱在下。

对当下益州城而言,就是如此,可谓是好不热闹。

城外万兽嘶吼,城内浓烟滚滚,爆炸连连,以及爆炸声中,夹杂的房屋倒塌声和惨呼声,恍如人间地狱。

与这两处不同,内城则如天堂,徐徐向上,传来的,却是劫后余生,失而复得后的欢呼声,以及见到如此壮举的惊呼声。

惊呼绕“天空之城”一周,向内蔓延,直至渗透进那片巨大贝壳内,也好似在此刻,唤醒了“贝壳”的灵魂,所以那片贝壳也在惊呼和欢呼中,缓缓展开。

刚展开,便看见“贝壳”前方,不对,如贝壳的观礼台前方,那栖霞寺一众和尚,普方大师和无禅立于前,而无禅的声音,也随前方那半边贝壳重新落下,适时传来。

.........

语含焦急,无禅道:“...........我佛慈悲,如此有伤天德........因尽量救下外面能救之人,才是我辈修道之理念。”

普方大师冷冷道:“师伯还不需你来教导,正所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师叔乃出家人,更是应慈悲为怀,你以为师叔不想吗?一来此地为道盟所辖,我等只是道盟应邀来的宾客,岂有喧宾夺主的道理,二来,就算师叔要出手,也没有时间,毕竟这贝仙闭合的太快,根本没有留下多少出手的时间。”

无禅愤愤道:“道盟如此,还是当初成立时的道盟吗?”

普方大师道:“道盟怎样,老衲不知,但师侄你要清楚,道盟对你我......一向不错。”

无禅冷哼一声,道:“道盟的成立,并不是为某人某物所成立的,道盟的存在,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存在的。”

普方大师脸上,忽转冷笑,向无禅冷冷一眼,道:“天下苍生?我等为天下苍生,这天下苍生可曾怜悯我等,你看那乐一棋,几乎耗尽了全身内力,才施展出如此通天法术,场间数万百姓,可曾有人怜悯于他?可曾有人关怀于他?”

无禅道:“我等做事,本就寻个心安理得,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何须他人的看法。”

普方大师道:“师侄,你年几何?”

无禅道:“二十有六。”

普方大师道:“即是如此,不妨多看天下几年,或许会有一番不同的看法。”

无禅道:“不需如此。”

普方大师道:“为何?”

无禅道:“任世间险恶当道,任岁月鞭笞至老,世间万难强加于身,无禅始终相信,我至死都会善良。因为啊,无禅与师伯不同,我们本就是两人,两个人。”

言罢,便不再看普方大师吹起的胡须和瞪大的双眼。向观礼台下,一众百姓而去。

天空之城,不可谓不壮观,如此大手笔,就是观礼台上的各路豪杰,也是目瞪口呆。心想如此法术,自己有生之年也怕是只有看,没有施展的可能性了。

当然,这样的神通,就是当事人自己施展,也不容易,那乐一棋的脸,憋得通红,有汗混在脸上的血水里,滑落向下,灼的乐一棋龇牙咧嘴。

上面普正大师说到,没人怜悯乐一棋,更不用说关怀。

但此时二蛮的衣袖,如同手掌,抽在了他脸上。

虽然他已没了手,但他的衣袖,却很是干净,因为他啊,好不容易来到城里,自然要穿的干净整洁一些,这是村里人,对城里人最好的敬意。

就算再整洁,二蛮也是普通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乡下人,不说那步履云端的高人,就是益州城的达官贵人,对他而言,也是贵胄至极。

汗与血,弄脏了他干净的衣袖,他却毫不在意。

他不在意,乐一棋却很是在意,只因干净的衣袖上,空空荡荡,这让他更加用力托起益州城。

他清楚,亦明白,就算不在乎下方数万人,但这二蛮,定是要护他周全,安然送其回家的。

..............

天空之城边缘处。

许是太过拥挤,亦或因剧烈运动,带来的塌方,一些人瞬间踩空,向下面的火海而去。

无禅虚空一探,救起数人,自己首当其冲,站起边缘处,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不要胡乱拥挤,并维持场间秩序。

见到数人掉下后,众人也是吓破了胆,纷纷朝中间涌去,如此,便如海浪般,一浪高过一浪,只是浪头越猛,反弹的就越厉害,所以,又由内向外,反拍了回来。

同样的,莫如是、杜放等人,也到了天空之城边缘地带,维持着场间混乱的秩序,以防这本就是人为的祸事,变成更大的人祸。

天空之城忽然一震,滞在了半空,不再向上,这个高度,可算是刚刚好,脱离了下方爆炸所带来的余波,让诸人均松了口气。

这里的诸人,有万人之多,但就是不包括乐一棋。他没有松气,甚至隐隐间,还有一丝紧张,他的脸,也憋的更红,额头上的汗,流的更快,而脚下,则开始微微颤抖。

这种颤抖,又让他更加紧张,他知道,自己稍微行差出错,这里之人,便要被自己亲手葬进地狱。

毕竟这地狱并不远,就在下方,自己只需一念,便可做到,但他不愿如此,他之所以尽力施为,便是要将这些人带入人间,而不是背道而驰,将这些人送入地狱。

所以他得维持,维持这方天地不动,至少在下方的爆炸声没有后,再动。

不好的是,下方的爆炸声剧烈,恍如被激怒的凶兽,不毁灭这方天地,誓不罢休,也震的他耳朵嗡嗡作鸣。

只一瞬,除了脚外,他的手也开始抖动,强忍下紧张情绪,按捺住心神,平心静气道:“二蛮,你家住何方?”

不错,说话是一个转移注意力的好方法,虽然这话,让身旁的二蛮感到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回答了他,他不算聪明,但他也知道,乐先生此时想说话,定是有他的道理,只见他回道:“我家在北河镇,那儿数十里外,有一个村子,人们都叫它东篱村,我家就在哪里。”

说到这,再次抬起衣袖,在乐一棋面上擦了擦,只是越擦,越让乐一棋内疚,只见他歉然道:“你有妻子了吗?”

说起这个问题,二蛮有些讪讪,又有些悻悻然,低下头去,道:“谁家姑娘会看上我啊。”

乐一棋笑道:“你这样的人,定会有人喜欢的。”

二蛮一笑,有些惨然,道:“我这样子,又没钱,又没能耐,虽为别人口中的韶华正茂,但一天天的,只有自己知道,其实是昏天度日。”

乐一棋道:“你能如此说,证明你还对人生有希望,只是对当下现状不满而已,你可有什么梦想,比如,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二蛮为之一叹,道:“唉,若在以前,我特想开一间茶馆,这样不仅可以听到许多江湖故事,还可认识许多江湖中人,我没有执剑行江湖的梦想,但我的梦想,却是结交仗义执剑的英雄好汉,所以我就想,这些人若是江湖走累了,就来我茶馆,我定要请他们喝茶。然后听他们的传奇故事。”

乐一棋道:“很不错,只是为何要说以前呢?现在不行吗?”

闻此,二蛮有些沮丧,想说话,又有些犹豫,便看向乐一棋,发现现在的他,更加吃力,且从话语中听出,他的话,已是由淡然从容,转到从牙缝中蹦出之感,嗫嚅道:“我....我.....”

终是没“我”出什么来,乐一棋道:“你是不是想说,现在的你,已失去双手,不说给那些江湖豪杰倒茶,连平时熟悉的锄头都舞不动,是不是如此?”

见对方吃力,二蛮再次用衣袖为乐一棋拭去脸上汗液,不置可否。

乐一棋接着道:“不瞒你说,我有个朋友在北河镇,他刚好有间茶铺准备转让,若你有意,我倒可以给你引荐一下,至于倒茶之事,店内小二哥就可完成,何须劳驾二蛮老板你亲自出手,你说是吧?”

二蛮一愣,直勾勾看着乐一棋,不可思议道:“你北河镇有朋友?刚好要转让?我在那儿生活这么多年,为何不知道?”

乐一棋笑道:“我是什么人?”

二蛮道:“乐先生。”

乐一棋道:“不错,我是乐先生,交友自然遍布天下,你不知道,是因为你长期待在东篱村,而我,经常在天下间走动。还有,我的名字叫乐一棋,你也可与我师姐师兄一样,唤我乐胖子。”

二蛮还是不信,嗫嚅道:“乐.....乐先生,是真的吗?可是我怕我身上的银两不够,我本打算再种几年地,凑够银两后再计议的,没想到......”

乐一棋道:“都说了,你不用叫我乐先生,你就算不想唤我乐胖子,叫我一棋也可,至于你银两不够的问题,包在我身上,我这个朋友可是乐善好施的紧,说不得见你如此仗义,不收你银两,让你先经营一段时间,凑够钱后,再算钱不迟。”

听此,二蛮萎顿的两眼,瞬间一亮,好似有无限光明在前方等他一样,道:“真.....真的吗?”

乐一棋道:“自然是真的。”

二蛮展颜一笑,断手带来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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