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豆角,削土豆,只为她周末回家能吃上爷爷做的铜锅洋芋饭。
苗锦郁的眼泪簌簌,落在英语书扉页上,洇湿了她刚记的谚语。苗锦郁想回家,想爷爷,泪水是懊悔的藤条,一点点编织成竹箩筐,将她罩住。
她的手穿过封面,立起来,可以暂时挡住她,不让对面那栋楼的同学窥探到任何。空无一人的教室,她不敢放声,咬着唇,只有颤动的肩膀和时不时的啜泣声泄露她的脆弱。
这时,广播传来窸窣声,一首不知名的歌响起,足足四分钟,音乐渐弱,再是男声和女声交织,介绍自己和栏目。苗锦郁的情绪随着音乐尾声减弱,她仍旧趴着一动不动,但注意力在广播上。静静地听着。
【欢迎大家在周一下午收听我们的广播,栏目叫声声向晚,我是主播梁司聿。】
他的语气比早上更正经,更认真,单是嗓音,就让人觉得遥不可及。直到播报完今日校园新闻,开始念听众投稿,他的嗓音才像早晨的新生代表形象,冷酷中多几分不羁和慵懒。可再怎么冷酷,也是少年。音色向上扬,带着点鼻音,声线是偏细。
有听众投稿,说异地读高中,不适应,想家,想得饭吃不下,书读不进去,只想坐飞机回家。家人骂他没出息,这点事就哭哭啼啼,听众让主播给意见。
少年音停顿思考,朗爽的安抚,堪比一味猛药。
他说:“游子对故乡只识春秋,不知冬夏,即便远在他乡,对故土和家人的思恋是牵引我们向前的力量。我们要珍惜这种不适应和难过,是纯粹的原始情绪。因为以后还有千千万万次离家,而人越长大,情绪情感会越淡漠越复杂。”
他以自身为例,说第一次去英国名校夏令营时,他与其他国家的小孩相比,只有他因新环境的不适应而畏手畏脚,其他同学跟着老师的思绪畅游浩瀚知识,他却在和环境较劲,和自己拉扯。
他说,既然不适应环境,就让环境适应自己。
他说,不要苛责自己,多爱自己。
苗锦郁不知何时坐起身来听,广播只有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以音乐收尾时,她有些依依不舍,记下投稿的邮箱号,然后收拾东西,去另外的教室上晚自习。
九月末要月考,她在自习教室里翻阅不同教材,认真做学习计划,以及愿望清单。
那项‘交到高中的知心朋友’被她划掉,换成‘学会忍受孤独,与孤独做朋友。’
她觉得,成长的第一步,是直面孤独,她可以的。
在十年后,她收拾旧物时,再看到这个,噗嗤一声笑出来,莫名有种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中二。
不过这个愿望,在开学第三天被推翻。她的同桌回来了,相处一整天后,她在心里偷偷给同桌下定义——聒噪的小麻雀。
同桌是第二节课课间来的,书包放进抽屉里就将注意力对准她,苗锦郁正在演算数学题,那只手友好伸过来,心手背明确肤色分界线。苗锦郁抬起左手与她相握,对方热情洋溢:“你好,我叫宋岭乐,你叫什么呀。”
“苗锦郁。”
大课间,宋岭乐拉着人问东问西,“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大新闻,是我错过的?”
苗锦郁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摇头示意。
宋岭乐主动解释,“我不是故意晚到的,是我们全家人一起去罗马度假,回来转机时出了点状况,所以才耽误。”
宋岭乐下巴抵着手臂,细细打探这位同桌,她的注意力仍在草稿纸上,分心应付她。
宋岭乐问:“你中考的暑假去哪儿玩了吗?”
“我沿着世界历史书上走了一圈,去感受了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盛宴。太晒太热了,我用空五只防晒,还是晒黑了。”
“其实我挺白的,等这个冬天过完,我肯定能白回来。”
苗锦郁的笔尖顿了顿,说:“在餐馆洗盘子,给小孩补习功课。”
宋岭乐瞪大眼,睫羽扑扇:“啊?不是说你和我差不多大吗?雇佣未成年是违法的。”她没等人回话,说:“你不会是另类的体验生活吧,像我爸爸老说我不懂事,逼我去他的公司打工。”
苗锦郁不经意往里挪草稿本,中间像平白无故多了条三八线。“不是,打工挣钱。”
宋岭乐明显顿了顿,生硬找补:“你真厉害,小小年纪就自己挣钱养活家里了,不像我,我爸总骂我白眼狼,只花钱,毫无其他用处。”
“嗯。”
宋岭乐向她借笔记,苗锦郁将各科笔记本给她,顺路解释下每科进展,以及布置的作业。
宋岭乐偏头,狡猾一笑:“苗苗,你知道什么叫头脑风暴吗?”
苗锦郁点头,但没有接她的话。
“一份优秀的作品肯定是以小组为单位,集万千优秀创意于一体。所以,我们应该合作,你觉得呢?”
“不好吧,抄作业被发现的话,很难解释。”
“怎么是抄呢,叫借鉴,参考。”
苗锦郁犹豫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