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书院门口的吵闹,书院内要安静不是好。
文泉最里层坐着十二名读书人,那最前面的三人皆是白衣,这便是书院学生的打扮。文心果种隐隐有一道道青色线条与在场所有读书人相连,这当先十二人,正是青色线条最明显的十二人。
就见那左侧白衣人膝盖上放着厚厚宣纸,在他身旁已经有六篇写好的诗文。
他凝神思索片刻,提笔就在纸上写下了一篇诗文。
最后一字落下的瞬间,纸上清气涌动,竟然显出一道异像。
“快看,徐茂的诗文引动才气了!”
周围传来一阵低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徐茂膝头的白纸上。
就见那清气如同一条长蛇,围绕着徐茂转了一圈后,化作一道青芒冲入了文泉中。文心果吸收清气后,竟然肉眼可见的朝上浮动了少许。
而徐茂和文心果间的青色线条,也肉眼可见的加深了少许。
“徐茂果然是书院大才,一篇诗文就让文心果上升寸余,看来今日文心果他势在必得了!”有人低呼道。
“李县令家的公子才写了三篇,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话音落下,旁人的目光就投向了李木那里。
李木面色冷峻,在徐茂诗成异像的那一刻,终于是脸色微变。就见他沉思片刻后,提笔就开始在纸上书写,但诗成笔收,周围却没有任何异像。
他的脸色顿时有些阴沉,微微偏头看了徐茂一眼,眼神间带着几分凌厉。
周围传来一阵整齐的叹息。
“还是徐茂厉害,李木虽然才名颇大,但真实水平看来差了不少。”
“不对!你们看那边,又有异像!”
就见人群中,一道碗口粗清气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片刻后直冲文泉。
文心果上青芒闪烁,竟然直接冲破水面,露了小半出来。一条青色的线线从文心果上透出,穿过人群直接套在了人群中一人身上。
写出此等文章的人没有再最前排的十二人中,他就盘坐在人群里,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似乎胸有成竹。
“这人是谁,怎么没见过?”
人群中传来一阵疑问。
便是文心阁二楼的李元庆,也是满脸疑惑。
要知道,安平县读书人不少,但真正有文名在身的,也就那么几个。读书可不是旁的,必然是经年累月积累才能出成绩。安平县就这么大,如果真有文才,李元庆作为县令不可能没听说过。
林栋眉头紧锁,沉声道:“这不是安平县人!”
这话一出,李元庆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有的县因为文风不振,所以会邀请他地读书人来帮忙请出文心果,但这是有的县。安平县虽说算不得什么文道大县,但也人才济济,根本不用外来读书人。
现在这人跑到安平县来参加文心果会,分明就是想摘安平县的果子!
但让人不解地是,他怎么敢做此事?
圣人文镇天下,最讲究的就是规矩。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本县的文心果,只能本县的读书人摘取,但大家默认都是如此。
自然,安平县不能在明面上对他做什么,毕竟都是读书人,但县书院的院长可都是在文院里挂了号的,真得罪一县书院的院长,日后混迹文院不说举步维艰,但绝对讨不了好。
“此人我倒是认识。”
就在林栋和李远亲脸色难看的时候,一旁的赵奢笑呵呵的开口了。
两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他身上。
“哦?赵大人认识?”林栋拉长了语气问道。
赵奢笑道:“这人是怀宁王府的一名读书人,叫做张扬。”
他说着一顿,又接着赔笑道:“他说想来长长见识,我没多想也就答应了,但谁曾想他竟能脱颖而出。此事是我赵奢不对,等文会结束,我一定摆酒设宴向两位赔罪!”
“不必了!”
林栋彻底怒了,瞎肌八套了半天近乎,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老子。林栋觉得自己被套路了,来自怀宁王府的套路。
他这话音刚落下,就见又一条碗口粗的清气从张扬身前冲天而起,之后直接落在文心果上。
文心果再次升起两寸,眼看着就要完全离开文泉。
一旦文心果离开文泉,就说明果子彻底成熟,而青色线条最盛者,就是此次的获胜者。
林栋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
原本这枚文心果徐茂势在必得,但现在却被外人抢了先。文心果三年一结果,徐茂这次一旦失利,就意味着他必须再等三年!
读书人不像其他修炼体系,有着各种延长寿命的手段,一个读书人满打满算也就活那么几十年,又有几个三年可以浪费?
“快看,他又动笔了!”
人群中一阵叫嚷,就见张扬再次提笔在身前的宣纸上开始写诗。
张扬嘴角挂着淡淡笑容,眼中闪烁着平静却又胜券在握的光芒。
文心果只差寸余就能完全离开文泉,那时候就能决定其归属。以他现在的优势,就算不再动笔,其他人也无法超过,这颗文心果已经九成九是他的。
之所以说是九成九,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能以一诗之力镇压全场,在文心果浮出的一瞬间,以绝对的优势拿到冠绝全场的才气。
但这可能吗?
不可能!
要做到此,至少需写出“出县”甚至是“达府”之作。
不说旁人,就说是张扬这几篇诗文,虽说为了不让才气显化,这几篇诗文他一直没有付诸于纸笔,但其中每一篇都在脑海里斟酌修改了不下百次。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写出出县之作。
旁人又怎能做到?
不过,张扬并不是那种狂妄的人,他明白越是到最后,越需要全力一击决定胜负。
所以他再次提起笔拿出第三篇诗文,要以决胜之姿让文心果浮出水面,将那九成九的胜算彻底变为十成!
“文心果归属以定,不会再有波折了。”
徐茂叹了口气,抬手把膝头的宣纸扫落地上,眼中尽是落寞。
三年之功,一日尽付东流,即便是他心志坚韧,此刻也难免有些沮丧。
所有人都停下了笔,目光头投向了那青色最盛处。
赵奢也是面露微笑,之前他还在担心张扬狂妄托大,现在见他再次动笔,终于是放下心来。
但就在这时,整个文院忽然一震!
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怎么了?
紧接着,一阵嘹亮浑厚的钟声陡然响起。
咣!
咣!
咣!
“是文钟,文钟响了!”
“文钟三响,难道是有人写出出县之诗?!”
文心阁楼二楼,林栋满眼震惊地望着文泉方向,喃喃道:“这……文钟三响,这是谁人的诗文有了出县之姿?”
赵奢也愣住了,只是片刻后他脸上就露出了狂喜之色。
他自然知道张扬文采斐然,但却没想到,此子竟然能写出出县之诗!此事只要传回怀宁王府,他这护送之人也会有大大的功劳!
而此刻,场中的张扬也愣住了,下意识看了眼膝头宣纸上的诗文。
我还没写完,为何文钟就响了?
不对,这不是我的诗文引来的钟鸣!
文院再次一震,所有人都发现,一阵淡淡地青气在空中弥漫,无云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轮烈日!
“异像,竟然出现天地异像!”
人群中惊呼此起彼伏,文钟也在继续敲响。
咣……
咣……
咣!
文钟六响,诗成达府!
赵奢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
张扬之才能写出达府之作?
他心底已经有些不太确定了。
而且,文钟还在响!
咣……
咣……
咣!
文钟足足敲响九次!
“这……这不是出县之作,这……这……这是……”
“鸣州之作……这是鸣州!”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惊呼声。
文钟九响,诗成鸣州!
赵奢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诗成鸣州,这别说是张扬了,整个东云国,有几人能写出这样的作品?!
张扬面容狰狞,猛地站起身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四处张望。
最不可能得事情竟然就在他眼前发生了,到手的文心竟然在眼前被人夺走!
有人写出了鸣州之作,诗镇全场!
是谁,到底是谁?!
天空中的异像还在显化,烈日之下的虚空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一汪碧绿池水隐约浮现。在那池水中,无数碧绿莲叶从水中升起,激荡得池水波光荡漾。
就在那一片莲叶中,一簇小小的嫩芽破开水面,带着无限生机,就仿佛是一个幼小的生命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
它慵懒的伸着懒腰,往上探出了一个小小尖角。
此时,所有人耳边都听到一阵轻轻的声响,好像有什么昆虫在扇动着翅膀。
就见无尽碧空中,一只蜻蜓落下,停在了那荷尖嫩芽之上。
虚空中,一个个金色文字浮现:
泉眼无声惜细流,
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
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是……天演诗文!”
林栋满脸震撼,他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这辈子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传说中的异像!
李元庆瞪大了眼,喃喃道:“天演诗文,那接下来就是……”
“才气天赐!”林栋激动地说道,“天演诗文乃天道异像,之后必然有才气天赐!”
文钟九响,诗成鸣州。
天演诗文,才气天赐!
轰隆隆……
天地轰鸣,所有异像瞬息破碎,化作铺天青气弥漫空中。
才气压顶!
只是顷刻间,青色才气汇合化作两条青龙,其中一条落在文心果上,另一条则是俯冲而下。
所有人都目光都落在了那俯冲而下的青龙上,有热切,有羡慕,也有嫉妒。
这青龙可是才气所化,落下之处就是那诗成鸣州之人!
不知是哪位大才,竟然在这安平县书院内,写出了鸣州之作。
很快的,所有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起来。
那才气青龙竟然没有落在学子当中,而是越过了内院高墙向外飞去。
“快,跟上去!”
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几百读书人一阵哄闹跟着那才气青龙就朝外面奔去。
“我们也去看看吧。”林栋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笑容,“说不定又是王府的哪位隐藏大才,写出了这鸣州之作。”
赵奢面色冷峻,轻哼一声背着手就走下了文心阁。
此刻的他,和刚才那满脸和善笑容,说要给林栋和李元庆赔罪的人,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沈浪趴在地上,脸上满是震惊。
在他面前还摆着一张沾满墨迹的宣纸,上面写着的正是那首杨万里的《小池》。
刚才的文钟九响和现在天演诗文,让他对这个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
原来还可以这样……
原来这就是才气的世界……
他眯缝着眼,望着远处奔来的人群和天空中扑来的才气青龙。
“这个世界……似乎蛮有意思的。”
话音落下,天空中的才气青龙轰然落下,砸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