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守护。
一瞬的顿悟。
舍弃了灵卷。
曹闲在这里又吃了一顿杏干拌饭后沉沉睡去。
睡梦中浑身虚化。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直到有人把自己叫醒。
曹闲打着哈欠,朦胧睁开眼,发现一个大眼睛的女人,一头清爽的短发,两鬓梳在耳后。
“石潇潇?你也来看病了?”
刚说完,闻到周围一股云石胶和颜料的味道,还有丝丝木屑味。
不对,这不是医仙洞……
曹闲一看,是狼鹰工艺作坊!自己趴在工作台上,旁边是处理完共工头骨剩余的星精紫砂。
自己回来了?!
女人见到曹闲苏醒,才松了口气,听见曹闲刚刚的话,又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看病不看病的,睡懵了吧你!昨天下午忙完见你睡着了,怎么今早一来你还在睡?”
过了一天了?
这是曹闲的第一反应。想想上次历劫,那次是过了一下午,走之前打雷,回来时还下雨,这次时间似乎长了一些。
再看手心,灵卷已经没了,曹闲意识到不是做梦!
看来真的历劫结束。
只是……怎么感觉有些仓促?
“起来吧,要干活了,金子也真是的,不说晚上把你抬回床上睡。”
石潇潇在数落,休息室里,金昱开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班长,这家伙有多沉你是没体会过。我昨天真的尽力了,实在搬不动,这不给他盖了块毯子吗。”
金昱开洗漱了一番,拿着石潇潇买的早点,递给曹闲一份,曹闲却说刚刚吃过了。
金昱开默默看着曹闲,大哥你都睡了一天了,还刚刚吃过……
昨天发现曹闲睡觉是下午4点,现在是早上8点,16个小时啊,真睡傻了。
顾瓶子,陆明诚学长陆续到来后,曹闲总算回过神来。他们关心地问了曹闲几句,曹闲表示没大碍,出门骑上摩托。
“干嘛去?”石潇潇追了出来。
“有事去遂原县一趟!”
“今天下午展览课结课,你把作业发给我啊!”
“你帮我做一份,回头请你吃饭……”曹闲扬长而去。
石潇潇气的跺脚,大喊道:“我是你妈啊——”
远处传来回话:“我曹某人,有奶便是娘——”
……
“灵狼召唤不回来了……也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
摩托疾驰,一个小时不到,来到遂原和频阳县交界。本来曹闲没打算急着过去,只是脑海中斥候令还在,灵狼却呼唤不了,这就有些摸不着头脑,曹闲觉得务必赶紧来看看才行。
短短80年,沧海变桑田。
曹闲佩服国家县城建设能力强大之余,悲催的发现自己找不到路了。
风池口附近,早就不是荒村野山,路旁有村镇出现,还有几个农业加工厂,回忆起衣衫褴褛的动乱时代,又感慨了一下四海升平的美好,曹闲终于找到了一条进山的小路,发现似乎多年没走,已经荒废掉。
小路到了尽头,一片坡地被整成果园,路又没了,曹闲望着变样的山坡,只能辨别出大致的方向。
现在是12月底,并非农忙时节,但还是有人影活动于田地果园中。
一个大叔见到曹闲骑着摩托准备穿过自家果园,骂骂咧咧道:“骑车的,干嘛呢!”
曹闲摸了摸身上,还好揣着半包烟。
自从抽起无害的烟锅子后,兜里的烟都是用于人情往来的,曹闲拿了一根雨花石发去,脸上笑的人畜无害:“大叔,问个路能成?”
发现是好烟,大叔怒气消了,两人吞云吐雾起来。
“咋回事啊小伙子,迷路到俺家果园来了?”大叔揶揄。
村里人就是好相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刚刚见曹闲乱闯果园,恨不得提起铁锨拍他,现在发现这小伙子彬彬有礼只是迷路了,大叔脾气立即温和。
曹闲讪笑:“抱歉啊叔,之前听说这条路能通往风池口地坑,周围没路,就从你家果园过了……”
“嘿,那没事。不过你小子竟然也听过俺们当地的故事?”
大叔拄着铁锨一脸好奇。
曹闲想了想,然后立即一笑:“当然了!我是灵丘大学历史院学生,老早听说风池口有个医仙洞,住着治病救人的神医,今天慕名而来,谁知道别人给的地图没路,气死我了。”
大叔哈哈一笑:“是的,这里后山以前就是有个神医,我爷爷的腿就是神医治好的,不过神医消失几十年了都。”
“叔,那后山的路咋走啊?”
“骑摩托你肯定上不去!你是这,摩托停在这,我带你走一段。”
果园有个堆杂物的小屋,曹闲摩托停在门口,跟着大叔上了山。
“大冬天您还侍候果园呢?”
沿途无聊,曹闲与大叔攀谈起来,大叔一笑:“嗨,那些烂枝、烂果和杂草开春会闹虫害,都是菌虫的越冬藏身处,冬天清了,果树来年少受些罪。”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大叔指着前方道:“你说的地坑,就在那片,下面一片野杏林,神医据说住在不远处的悬崖上,不过近几十年没人见过,可能仙去了。倒是她老人家当年的小屋成了一个庙,村里的老人隔三差五会去拜一拜。”
曹闲又给大叔发了根烟,大叔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他,连忙又道:“过去一定得礼敬啊,神医庙可灵验了,我爷爷说他小时候上山治腿,还见过一辆老爷车呢!好像是民国哪位富家公子治疗隐疾,把车都送给神医了!可惜那车后来也没人开,就烂在路上了。”
等等……
民国富家公子……
老爷车……
不会说的是我吧???
曹闲嘴角抽搐,从大叔的语境判断,应该是表达神医医术高明,值一辆老爷车的诊费。
但大叔眉飞色舞的模样,怎么感觉他对某位富家公子的隐疾更感兴趣一些……
“什么隐疾?值一辆车当诊费?民国时期一辆车得两三千大洋呢吧?”曹闲问道。
大叔手挡在嘴边:“不孕不育!”
我靠……
你爷爷嘴真碎啊……
曹闲赶紧告别了大叔,你不是咒我么!
来到路上,曹闲并没看见自己留下的老爷车,可能80年的风雨飘摇,再加上人为清理,就算有渣剩下,也都被丢到某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但再次来到地坑,明明只是一天过去,却仿如隔世。
“佛狸!”
斥候令还是召唤不出灵狼,曹闲只能大声呼唤,一瞬间,山谷地坑尽是回声。
大白天。
上方的云雾,下方的杏林,都只回荡着曹闲的呼唤。
没有别人响应。
曹闲沿路而上,走到了幸神医出诊的小木屋处。
此刻,木屋早已不在,一个砖砌的小庙,不过1米高,位于原地,地上还有香灰烂果,怕是村里老人留下的贡品。
物是人非……
曹闲想起和幸神医相处的两天,更加唏嘘。
妖身难有百年活,不入仙途易蹉跎。
哪怕祖树化形又如何,杏树就算比人命长,最多也就一二百年寿命,当年看见幸神医时,她已经活了许多年了,又过了百八十年后,还不是只剩塑像一座,供人凭吊。
猛然间,曹闲有些庆幸。
幸轻愁得亏开启了仙路,要不然她活了那些年加上一夜过去的80年,离死也不远了。
曹闲来到悬崖边,吊桥已经没了。
上次去医仙洞是由下而上,没走吊桥,今天也不准备走。
曹闲周围雾术涌出,束固之力凝聚脚下,一朵云雾拖着他慢慢飘起,然后向悬崖下沉去。
风大,云散,飘的艰难。
终于落在洞口,曹闲迫不及待地走下云彩。
脑海中,兵符任务忽然出现提示。
‘守护时间开启:1/3天’
曹闲踏进洞口的一刻,仿佛触碰破了一个结界。
瞬间,一团紫气从洞顶升起,随风而散。
“兵符任务难道没完成?现在才开始守护时间?”
曹闲惊愕,他以为自己手心护住杏核那段朦胧的时间,已经把任务完成了。
……
此刻,遂原县杨家。
杨觉挺着大肚子,在自家的隐世屏中修炼,隐世屏里除了杨觉,还有一个垂暮老头,老头长着一个豹子头,在毯子上晒着太阳。
猛然间,老头抬起头,狐疑地望着东北方向。浑身一变,化作兽态。
杨觉一愣:“飞黄老祖,怎么了?”
老头变成一头老豹子,原地转圈,似乎疑惑,又有些急躁。
……
医仙洞东方,频阳县。
少有人知的计家。
隐世屏中,计阳陪老婆在散步,忽然间,隐世屏里一个黑灰遍布的坑里,一个鸟头抬起。
随即扑扇着翅膀,黑灰乱飞,计阳大声咳嗽着,不满道:“巫爷爷,你乱扑腾什么呢!黎雀怀孕了,别吓着她!”
一只乌鸦嘎嘎乱飞,计阳老婆黎雀皱眉:“巫爷爷怎么了?”
计阳扁扁嘴:“老糊涂了吧……前两天不知从哪衔来几颗圆石头,当蛋孵呢。也不知道他一只公乌鸦哪来的母性……”
……
灵丘,雨阳村。
张真人喝着茶,发现部曲公羊遮出神远眺,好奇道:“怎么了?”
公羊遮思忖片刻:“主子,频阳和遂原方向有紫气,好像是大妖出世……”
张真人笑了笑:“没什么不好,既然是紫气,便不是恶妖。”
“但这紫气……有些奇怪……”公羊遮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见他多疑,张真人无奈。
“你先管管你的族人吧,这几天把我大棚里的蔬菜偷吃了,还把棚子咬烂了,那头羊再不化形,老夫真要把他送到肉店去了……”
公羊遮望着探头进屋的大羊,气道:“听见没?滚出去!没规矩的畜牲!”
大羊不服气地嚼着嘴巴,把张真人窗台上的金桔又咬了一颗,迈开腿跑了。
……
龙临阁。
乔鹰乔真人在午休。
首座萧归雪在后院闭目盘刀,旁边是侄女萧沐晴,在闭目盘弓。
忽然间,龙临阁后院,一只猫头鹰扑扇着翅膀飞起,萧归雪皱眉:“你这老枭,有何事如此急躁?”
这是乔真人的猫头鹰,白天从没见过它。
今天忽然乱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是乔真人出事了?
萧归雪去乔鹰的客房,发现师伯在呼呼大睡,松了口气,对猫头鹰道:“消停点!不会说话就滚去睡觉!”
猫头鹰使劲用翅膀打着萧归雪,尖嘴叨叨叨磕在萧归雪头上。
萧沐晴忍住没笑。
谁都知道龙临阁这只猫头鹰是乔真人的宝贝,霸道惯了,萧归雪气的只能用玄光护体,忍受着欺凌。
……
灵犀江畔,望月山旁的樵夫山。
一个樵夫,一个小娘子从庙里出现,眺望着远方。
小娘子狐疑:“夫君,那边有妖气,是木妖!”
樵夫点点头,看着十几岁的媳妇,老脸又红了:“咳咳,不管了。紫气盈天,是大妖出世,不过是善妖,对灵丘没坏处。祖枭呢?”
“已经在后山了,他说您教的攻击手段已经会的差不多了。”
樵夫撇撇嘴:“他的刀,顺理切筋,作屠宰还可,论到除魔杀妖,差得远呢!走吧,今日再去看看他修行。”
……
灵丘与洪泉县交界,一处隐蔽的庙宇。
豹王刚给塑像上贡完,猛然回头。
“紫气盈天,大妖出世?”
豹王一怔,旋即对身旁的人冷笑:“猪王,要去看看吗?”
旁边是一个身高2米,膀大腰圆的巨汉,此刻一身名贵西装,手上的戒指和宝石奕奕放光,他短发钢髯,须发有些花白,脸上戴着墨镜,有种肃冷的威严。
他皮笑肉不笑道:“不了,我们赶紧找到龙山宰掉,那条鳄鱼死了三次,都蜕皮重活,太难缠了。”
豹王点点头:“也对。杨魖,那你们去看看。”
……
成礼县,一处废弃多年的矿井下。
阴暗,潮湿,渗水。
周围有腐骨,有怨气,还有几只阿飘。
空气臭恶难闻。
一个浑身紫色的青年却毫不在乎,他接着矿井石壁渗下来的水喝了一口,觉得甘甜无比。
这处空间不大,头顶的矿灯亮着,紫色青年面前是一个麻将桌,旁边三个,是三只阿飘附身的白骨。
石刻的麻将被紫色青年和三只白骨搓的噼啪作响。
外面,一团黑气顺着缝隙钻入,化作一个小孩。
只是这个小孩竟有2米多高!而且有些畸形。
“大人!”
巨人小孩的出现打破了牌局,紫色青年似乎赢了钱,心情很不错:“乱童?有事吗?”
紫人一笑,转过头来,他的头骨露在外面,只可惜只剩半个头骨以及右眼眼眶,像是戴了一个滑稽又恐怖的头盔。
小孩低下头,没敢直视他眼睛:“大人,遂原县和频阳县有紫气出现,似乎是大妖现世!”
“紫气啊?啧啧啧啧……能蒙了那妖人的心智吗?”
“恐怕得您出手。”
“我不去!矿井底下多好。罢了,你叫附近地户里一些小杂鱼过去看看,蒙了那妖怪的心智也好,最好派些魔鬼,或者魔灵妖丁。”
“我明白了!”
……
……
医仙洞。
曹闲步入其中。
一副非常特殊的景象映入眼帘。
石案上,铺着一个长卷。
卷中长出了一棵杏树。
冬日非但没有让她树叶凋零,反而是一树碧绿。
阳光洒下,紫气萦绕,仙意朦胧。
杏树上,只结了一颗杏果,如桃子一样大,紫气就是从那颗杏果里弥漫出来的,连带那条枝干上的叶子,都有紫色的纹路。
杏树本来就矮小,只是这一棵的树冠快到洞顶了,几乎要从洞顶的口子伸了出去。
曹闲收回目光,表情复杂地看着树下。
杏树下,背坐着一个面带微笑的老叟,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转过头来。
“曹闲,你来了。”
灵叟笑容恬淡,“我等了你8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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