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团上午八点钟上班,这会正是上班的时候。
团员们推着自行车进来,熟悉的大喇叭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本来还放着悠扬的歌曲声。
可电磁音刺啦了几声,广播里的声音陡然变化。
变成了两个女同志的交谈声。
开始众人都没听明白,可听到熟悉嚣张的女声,还有就差报姓名的说话方式。
大家伙在心里明白过劲儿来。
爸爸是政委,妈妈是团长。
这配置加上这嗓音,团里面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不是昨天刚好选上主持人的张艳又是谁?
听到这里,众人脸色各异,都知道大约是有黑幕的,但没想到人家团长千金还真是一点不藏私。
全都告诉他们。
团长林霜刚接到组织部的电话,说是今天有人下来视察,她一早就梳洗打扮了一番等在了门口,听见广播里那死丫头的声音,林霜气得脸色刷白,赶紧让身边的小助理去广播室,
“把广播关了!”
哪知道小助理前脚刚走,后脚组织部的吉普车就到了。
组织部的钱部长笑呵呵的打开车门,
“林团长,你们歌舞团就是气氛好啊,这女播音员播的广播剧情绪饱满嘛,音色不错。”
林霜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挂着职业的笑容,“咱们先去礼堂。”
钱部长嗯了一声,“等会,我听听,好久没有感受这种艺术的氛围了。”
他眯着眼睛,感受了一小会。
这个广播剧是循环播放的。
到最后他总算听到了全部内容,只是吧,一言难尽。
钱部长沉着脸的看回林霜,
“林团长,这里面妈妈的角色是您吧?我记得您爱人就是第二师的政委。”
林霜的脸已经铁青,她现在恨不得将那不成器的死丫头狠狠扇两耳瓜子,
这不要脸的东西事儿是一件干不成,拖后腿她倒是能耐的很。
林霜陪着笑脸赶紧安抚,
“部长,这是团里面排练的戏剧呢,这些个年轻的同志狠起来,连我们这种老同志都打趣。”
钱部长脸僵了僵,转而笑道,
“是,我家也有个喜欢胡闹的小子,不过这戏剧也讲究美化生活,还是不要太写实的好。”
林霜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还是部长您说的是,回头我就好好说说我们家那死丫头,让她收敛点。”
两人走到礼堂,广播的声音戛然而止,
“您看,”
林霜保持着职业假笑,“小丫头胡闹够了,钱部长,今天的事儿您可别往心里去。”
组织部跟人打交道的时候最多,钱部长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本身就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我就当没听见,年轻同志哪里有不胡闹的。”
……
广播室,
杜梅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关掉的外放的喇叭,将那只笔放在手上把玩了。
笔杆的大小跟普通的钢笔大小相似,稍微大一些。
笔杆上只有一颗按钮,她按一下,里面就发出声音,按两下声音就中断了。
跟收音机里面那个录音的功能有些相似,等听完笔杆子里面的全部内容,
杜梅挑眉,不管这支笔是谁送到她面前来的,可现在跟她的目标是一样的。
她也讨厌张艳那一副高傲的嘴脸,缓缓将播音室里的外网喇叭推开,将音量调到最大处。
杜梅放下笔,拿起报纸,转身离开了广播室。
她正愁这个名额太多,涨不了工资。
现在浩浩越来越大,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有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会放弃。
……
张艳昨晚上太兴奋,
一想到即将在那些大人物面前说话,她就恨不得起来转圈圈。
记得有一年也是小宴会,那个主持人是歌舞团里面出了名的黄鹂鸟。
人长得普普通通,还没自己好看。
可就是因为这次宴会后,认识了国家级大官的儿子,在宴会后更是跟人谈起了对象,上个月刚结婚。
结婚的时候不知道在大院里出了多少风头,就连她那做团长的妈妈都羡慕的口水直流,
说当初自己要是有这机会,没准她就能出生在更好的家庭。
张艳听进去了,所以她很在意这次机会。
尽管早上起来迟了,还是依然用黄瓜片敷了脸,用雪花霜仔仔细细将自己的脸蛋涂抹了一遍。
从带镜子的双开门衣柜里选了一件显眼的灯芯绒连衣裙穿上。
看着镜子里精神焕发的自己,张艳很满意。
主持人里面,魏爱霞长得不如自己,杜梅已经是昨日黄花。
在两人的衬托下,她反而更突出了。
从大院出来,她哼着小曲儿,享受着一路或嫉妒或艳羡的目光,挺着饱满的胸脯昂首阔步。
到了大门口,张艳忽视了大家疑惑的眼神,保持微笑给每一个人打招呼。
“吴姐,早上好啊。”
“哟,袁同志来的这么晚呀。”
看着对面人脸色有不解,
张艳解释,“我最近被台词背的喉咙不舒服,早上吃了药才过来,所以迟了点……”
“这不是时间紧任务急,我这也没有时间休息,我的团长妈妈说过轻伤不下火线,所以我还是来了。”
“但是不提倡这样,大家伙有病还是要好好休息。”
众人面色诡异看着她大摇大摆的走进歌舞团,又看了看循环播放了一早上的广播。
有人忍不住嘀咕,
“她是疯了吗?”
“不能吧,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应该是没看到看看那处好戏。”
众人对视多眼,默契的点点头,感觉今天这戏还没完。
……
团长办公室,
钱部长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
“林团长,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支笔的内容是您女儿亲口说,循环播放了那么多次,我就是有意帮你含混过去也含混不了啊。”
“你要说播一次也就算了,可您这倒好,都循环拨了一个早上,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宣传处的处长,还有好几个部门的处长都听清楚了。”
“这事儿,我是一定要给上面报告的,您还是想想报告要怎么写吧,恐怕您爱人这次也会受到波及。”
林霜满脸阴寒,刚刚她让人去广播室看看,还以为很快就能制止这一场荒诞的闹剧,可没想到不知道是谁将广播室的铁门给上锁了。
广播里,那死丫头的声音循环播放了一个多小时,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话。
上头来视察的人就算是耳朵在聋,也架不住听得次数多。
她这会是真的要被害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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