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涟漪仅仅扫了这件衣服一眼,便毫不客气地道:“这么一个连自己府上小姐都敢讨论的人,还会用心为别家设计衣服吗?”言罢便转身而去。
姜悠乐正要跟去,掌柜一慌,忙拦下姜悠乐,道:“姑娘你看看,我铺里的衣服真的很好,价格可以再商议嘛,你劝劝你家夫人……”
“我也觉得不好。”姜悠乐冷冷道,轻蔑地看他一眼,一脸看不起地绕开他,跟上了林涟漪。
“二位不满意还有别的啊……”掌柜焦急苦劝的声音还在身后传来,二人已经走远。
林涟漪放慢步伐,忽生后悔,道:“刚才应该问一下掌柜,那个灭了白府之火的高人是哪一位。”
“怎么?你还要去找白家的两个女儿吗?天下之大,谁知道她们在哪里。”姜悠乐淡淡道。
林涟漪无奈,没有回答。
若来日再见,便是有缘。
倚风酒楼分楼。
烛上幽香袅袅,温暖的空气如同春日沐阳。
房间寂静,恬淡的温柔蕴生于温暖香气之中。无垠内视自身,伤势愈合的速度加快了,预计痊愈时间又可以提前。
再仔细察看了周身,吸收灵气,以佘夜潭法门运行一遍灵力,他才缓缓睁眼。伸手至身前,衣袖之中,点染飞出,悬于眼前。
他感觉到另一具身体于其中沉眠,如同镜子中的自己,如此奇怪的感觉恐怕天下也只有他会有。
离开千羽林后,他便立即换了一身灵力,一是因为以怀羽真法修炼出的灵力在与西林弟子一战终于消耗过多,二是因为既离开千羽林,便愧于使用千羽林所创的法门。
至于佘晚舟传授的那套法门……佘晚舟和他,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主人和棋子的关系,想让他心生愧疚是不可能的。
无垠深深凝望点染,点染本身,与其中身体一起,暗暗应和着他的目光。似乎有一丝清楚的联系,藕丝一般纤细,于无形之中牵连起主人和法宝。
那柄代表人间正道的青穹剑,也终究要远离他的生命了。
如今唯有点染相伴。
一切隐匿,该隐藏的,渴望见得光明的,皆自暗夜之中,走入光明之下。
他直望得厌烦,才收回袖中,深深呼吸。
涟漪该回来了吧?
无垠下床走到窗边,不能开窗,不知她们回来了没有。
他目中流露愧色,轻轻一叹。
本该是要请人来量身定制的,可惜如今以这逃亡的叛逆身份,只有委屈未婚的妻子买一件现成的了。
他转身,望向门口,暗暗不安,不知那未婚的妻子会如作何想法。
不过她也是江湖之人,应当也能理解吧?
想到此,他猛地反应过来,心中一惊,忙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他低低骂自己一句:“怎么能这么想!”
正满心愧疚之时,他忽地察觉上空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警觉的身体立即闪开,同时凝起屏障,谨慎地向飘下之物看去。
一张纸。
一张没有写满的纸。
无垠松了一口气,伸手接下纸,其上字迹,既有女子的秀气,又具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独立傲然之气。
是姜悠乐吗?
无垠一观总体字迹,便有不祥预感。
入眼几个字,更是令其心神震荡。
随着继续阅读,一个个字跳入脑海之中,他眸中惊讶痛苦之色越发明显。起初尚存有希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之字句,而后希望渐渐熄灭,唯余痛苦。
短短几个片刻,所有喜悦,如渐入高空的孔明灯,于似乎长久高升的过程以后,在最高之处倏然熄灭,熄灭得突然。
熄灭得无人寂然。
房间之内,充盈的香气拥抱着这个孤独的人影,而他却仿佛再也感受不到温暖。
凝望着手中白纸黑字,他陷入了石雕般一动不动的恍然。
恍然,颠覆了真实与梦幻。
或许,本也是一场美梦罢了。
林涟漪、姜悠乐二人,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婚服,捧回倚风酒楼时已是正午。
推门而入,林涟漪欢喜地与无垠对视,秋波漾,朱唇启,便要说些什么温柔的话语,却见一旁季赋也在,只好闭上了嘴,红晕之下,更添温柔。
姜悠乐看了眼她温柔的侧面,嘴角一动,关上门,恢复原貌,将婚服捧到无垠面前,背对林涟漪,眸中深邃,似有深意,问道:“如何?”
无垠被她一望,心中又是一痛,接过婚服,动作认真地打开一看,目中神情却极是复杂,抬头答道:“我无意见。”
林涟漪如何聪慧,见他动作认真,却似乎没有怎么考量,也不是真心满意,便有些失望,坐到他身边,问道:“你不喜欢?要不明日再去选?”
无垠忙道:“哪有。我向来不怎么在意服饰穿着,只要你喜欢便好。”
“这倒是实话。”林涟漪笑靥温柔,红晕更浓,梨涡之中悄藏醉意。
无垠凝望她关欣喜的神情,嘴角一动,伸出手臂欲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伸到一半,眸中闪过一丝黯然,却又突然放弃。林涟漪忽然直觉不对劲,直视他的两眼,却被他躲开目光。
不知缘何,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抓住了无垠衣衫。
“咳咳!”季赋咳嗽了两声,二人一惊,看向了他,拿过婚服,道,“我和我爹在原来的府上做事时,见过老爷的一位远亲成婚时穿的衣服。依我看来,林姑娘选的这件衣服不错,比那位远亲的衣服好。”
林涟漪面容不由得流露喜色,却不知怎的流下了眼泪来,轻轻揪了一下无垠的衣衫,道:“我也没看过别人穿的衣服,不不过季赋也说好呢,想必是真的好,看来没有选错……”
言及此,她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口中声音不能成句,终而一个字也说不出。
“涟漪……”无垠手中一抖,紧握成拳,还是揽她入怀,怀中紧靠的温暖还在抽泣,他不知说什么安慰,或者还是一言不发为好?
林涟漪松开紧抓着的他的衣衫,亦紧紧环住他,十指在他背后恨不得打上死结,红晕下显现出苍白的美丽面容埋在他怀中,泪水湿衫,不忍离开。
季赋惊讶,不知出了什么事,便向姜悠乐看去。
姜悠乐蹙眉,深邃的目光又岂是季赋一个世俗府中管家之子可以看透的?季赋只看到了更多的谜,欲问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轻轻建议道:“姑娘,我们是不是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