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衍突然想起了自己向温从云问起这人的时候，温总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斟酌着回答，“见过几面，不太了解，但感觉是个狠角色。”
“他放弃了温氏兄弟提供的优渥条件，出走了，现在圈子里很多人都想把他招致麾下，他跟着他父亲跑场子的那几年，能力还是很受认可的，用他来牵制住梁开蕴，正好。”
方衍怔住了，所以，剧情这就变了？男三号不参合男一号和男二号的兄弟情了？虽然何钦言主动离开温氏是好事，自己也省心了，但是，拉拢何钦言来为方家做事，真的不是引狼入室嘛？
“爷爷，他不去温氏固然好，但我们方家也不必跟他扯上关系吧？”
“我知道你的担忧，你怕他居心不良，野心勃勃是不是？他当然有野心，但现在温氏兄弟风头正盛，他还得避几年才行的，他现在没有能从老本行再翻身的可能。”
方衍知道方凯旋说得是对的，但是，“他和温家不能说有仇，也不算愉快，我们和温家又是这样的关系...”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有所忌惮。”
方衍无意识地点着头，不得不佩服老爷子的思维方式，“爷爷，那这事，谁出面？”
“我正想问问你呢，你愿意出面吗？”
“这事，你不想让妈知道？”
“小衍，我相信你妈，但你妈管不住你舅舅，你知道的。”
方衍当然知道，这也是最后方家悲剧的最大原因。
“那，小徊...”
方凯旋看了一眼拿着毯子往这边走着的孙女，叹道，“小徊也过十八了，按说这些事不该瞒着她了，但是毕竟事关她妈妈，先别告诉她。”
“我明白。”
方徊走过来，把毯子给方凯旋盖好，方凯旋顺势将兄妹两的手叠放在了一起，“方家就你们兄妹俩，一定要互相支持，温家那两兄弟不就很好？”
方衍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忍不住想笑，那是您老人家不知道后续的狗血剧情。
新的一周，方衍就开始酝酿着和何钦言的首次见面了，时间地点已经由他家老爷子亲自和何少敲定好了，只需他出面就行。
仔细想想，出面做这事，确实没有比方少更好的人选了。
往坏里说，方少是个被方家踢出局，又在温家不得宠的局外人，自他和温从云婚后，他原本持有的股份就由梁开莉代为管理了，而温氏也丝毫没有要给这位新人分一点股的意思。
但是，往好里想，方家老爷子还是方少最强有力的后盾，而温家呢，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什么风向预示着他在温二少身边的地位不稳，所以，这是两家饭通吃的意思。
再一次表扬方家老爷子的深谋远虑。
会面这天，方衍为表示方家的用人心诚，提前到了约定好的会所。
何钦言只身前来，很准时，嗯，完全符合他的人设，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
这毕竟是方衍第一次挑大梁做这种事，他有打好腹稿。
会所的贵宾间里，服务生调好音乐，煮好茶水后，轻轻带上了门，只馀他们两人面对面坐着。
何钦言没想到，方家出面的会是方衍，但是他没有把这份被轻视的不满表现出来。
方少名声在外，圈子里不知道的人很少。
方衍凭借自己的敏感察觉到了何钦言的心思，索性挑明，“何少大可放心，虽然老爷子今天没亲自来，但我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儿戏。”
何钦言没想到，对面的人这么坦诚，也不再掩饰，“我以为方少不管家务事的。”
“不及何少这样被频频委以重任，但是方家的事，我怎么都不能扔下不管。”方衍提着茶壶倒好茶，又招呼人，“何少，喝茶。”
何钦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谢谢，其实，我刚才第一眼看到你，以为你是替温氏来的。”
“那何少想留在温氏发展吗？”
“没有多想。”
方衍打趣道，“那是对的，温从云这人，很无趣的。”
何钦言听完，罕见地笑了笑。
方衍趁机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当然，也给出了何钦言不低於当下大环境最高水平的回报。
何钦言也很直接，“方少，不瞒你说，我这几天接洽了不少，你们方家给得很多了，但不是最多的。”
方衍点头回应，“我懂，何少这样的人才，大家有目共睹，但是你今天能来，那就说明来方家做事也是有着去其他地方比不了的优势的，对吗？”
何钦言没有否认。
如今方家势弱，梁开蕴一个外人独占鳌头，但此人能力只能算中等偏下，苦心经营这么多年，非但把方家的门路越走越窄，还把内斗搞得越演越烈，而方老爷子年迈多病，方家太太总归是富贵闲人当惯了的，方家少爷又是传闻中的烂泥扶不上墙，方家小姐还在念书...所以，进方家，确实有着很大的天地。
“不知道方老爷子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何钦言居心不良呢？”
方衍耸耸肩，“老爷子只说，你志不在此。”
何钦言没有立即回应，但他承认，他被这句话打动了，“方少，感谢擡爱，我考虑一下，不会很久。”
“当然，这是大事嘛。”
两人说完正事，又聊了些影视业的话题，这也是青禾以往投资的重点版块，何钦言很熟悉，但他惊奇地发现，方衍对於这个行业的熟悉程度不亚於自己。
何钦言刚开始以为，这是方少为了讨好温氏自己做的功课，但是渐渐地，他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因为方少提出的一些问题，不是从业者，绝不可能会发现的。
聊了将近三小时后，两人才作别，而何钦言对这个传闻中的方家少爷，再一次有所改观。
走出会所的贵宾间，方衍给服务生打赏了小费，落后了何钦言几步，他加快步伐，却忽然看见个熟悉的背影。
一个男人站在会所深处的水族箱面前在打电话，是温从行。
方衍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该打招呼的时候，急忙离开了原地。
何钦言如果真的进了方家做事，大可以推说，这是方家老爷子力邀的结果，但身为温从云的人，方衍是不该参合进这些事情里来的。
方衍把和何钦言会面的经过几乎是一字不落地汇报给了方凯旋。
“等着吧，他会来的。”方家老爷子笑着下了定论。
既然老爷子这么笃定，方衍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但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月中了，该去温家老宅例行公事了...
方衍打心底希望温总能忘记自己这个存在，但是他还是在前一天收到了温从云的信息，看来是逃不掉了。
这天，方衍还是照例乘自己的车子去了温家的老宅，他是在午后出发的，然后会在那边待上四个小时左右，吃过晚饭后和温从云一起撤离，这都是原剧本里的常规操作。
温家老宅离得也不远，半小时的车程。
宅子坐落在一个人工湖之畔，据说，当年政府决定开造这个人工湖的时候，温家出钱又出力，俨然是在给自己造后花园一样的用心。
现在住在这里的，是温家兄弟的奶奶，还有父母，大少爷温从行还没成家，虽然有自己的宅子，也会偶尔回来住一晚。
车子刚刚停下，方衍扫了一圈停车场，没看见黑色的劳斯莱斯，嗯，很好，温总还没到，他要是能吃晚饭的时候才到，就更好了。
下人得体地将方衍往园子里引去，一路上还夸方少最近起色真好。
园子里似乎很热闹，方衍虽然没见过温从云的奶奶，但远远就看见了一个气质卓越的白发老太太，旁边还站在一个保养得当的陌生阿姨，两人扶着有说有笑。
下人及时解释，“方少，那是少爷们的姑姑，一直在国外定居的，你和二少结婚的时候，正好赶上疫情管制国际航班，回不来，也是这两天刚回国的。”
温从云是有个姑姑的，但只是个出现在台词里的人物，好像是叫温芮来着，方衍点了点头，迎了上去。
温从云的奶奶蓝毓瑾八十有五了，但身体很硬朗，一头白发绾得纹丝不乱，今天可能是心情好，还特意打扮了下，显得年轻了几岁，看着就是那种自出生就没受过苦的人。
在原剧本里，如果说温家有一个真心待方衍的人，那一定就是蓝毓瑾，毕竟上了岁数的人喜欢念旧，每每想起温方两家昔日的交情，这位老人是打心底地想厚待方家少爷的。
方衍想到这儿，老远就由衷地喊了一声，“奶奶。”
蓝毓瑾依然耳聪目明，循声望去，看见了来人，就迎了上来，“你这孩子多久不来啦？”
方衍小跑上前，抓住了老人早早伸出的一双手，又叫了一声‘奶奶’。
蓝毓瑾把女儿介绍给方衍，“这是你姑姑，你们第一次见。”
“姑姑，你好，我是方衍。”
温芮望着方衍说道，“真人比照片好看，当明星都没问题的。”
蓝毓瑾笑着嗔怪，“当什么明星，家里出一个明星就够了。”
“好啦好啦，知道你舍不得，从云的人，哪舍得让去外面挣苦吃。”
“你家的调皮啊，可是要自己出去挣苦吃的哦。”
方衍站在原地陪着笑，看着母女两人斗嘴。
“从云呢？”蓝毓瑾和女儿调笑完，突然问了方衍一句。
方衍编得真诚，“他还在忙，忙完就过来。”
“忙忙忙，和工作过日子算了，他们爸爸年轻的时候要是忙得这么不着家，怎么能有他们两个哦。”
方衍被老太的话逗笑了，“奶奶，爸妈呢，我去问安。”
“你妈在厨房里忙着呢，两个宝贝儿子回来吃饭，非要亲自动手，你爸在书房和从行说话呢，不碍事，你去吧。”
方衍离开了原地，往宅子里走去。
他好像有点理解温从云婚后就迫不及待地搬离老宅的用心了，繁文缛节这么多，真一点都不自由，他甚至怀疑，温总就是为了能有正当的理由住到外面，才主动请缨要和方家联姻的。
方衍先去厨房和温从云的母亲陆之芳问了安。
陆之芳是个温柔的女人，但也有着温柔女人的缺点，比如没什么主见，她听多了方家少爷烂泥扶不上墙的事迹后，对这个子媳的态度也就那样了，听到方衍的招呼，也就回身应了一声，就继续忙自己的了。
方衍也没放在心上，原身是个什么货色，也就只配人家什么脸色，而且，在原剧本里，温从云的母亲眼睁睁看着亲生的两个儿子反目成仇，却无能为力，也是个苦命人了。
来到书房门前，一个助理模样的人守在门口，“方少，温董在里面。”
方衍点点头，看来是温从行的助理，“我就进去给爸爸问声安，可以吗？”
助理没理由为难方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助理出来拉开了房门，“方少，请进！”
方衍在回想着温氏兄弟的父亲，温茂的人设，好像是个不怎么有经商天赋，硬是靠着祖上的光环顺利躺到退休的人来着。
没办法，父亲太弱，做儿子的只能被迫早早下海。温家的家业一经温氏兄弟接手，一路大刀阔斧昂首前行，再一次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但温家毕竟不是什么暴发户，很在意父慈子孝丶兄友弟恭这些礼节，所以，温氏兄弟即便早就不用听从温茂的任何建议了，也还是会例行把温氏的事务给父亲汇报一下。
书桌后面，温茂坐着，温从行则双手插兜站在父亲右侧，一起注视着走进屋的方衍。
“爸爸，大哥。”方衍浅笑着叫人。
温茂颔首回应，他保养得当，年轻时应当凌厉的样貌也被富贵岁月打磨得温和不少，方衍得出结论，所以，哥哥样貌随母亲，弟弟则随了父亲。
温从行笑着开口，“抱歉啊，小衍，我今天偷懒了，从云只好加班了。”
方衍回答，“没关系，他乐在其中。”
温家父子听完都笑了。
温茂说道，“小衍，你和从云结婚也一年了，你挑个日子，让从云带你出去补一趟蜜月。”
方衍猜测，今天温爸对自己态度这么好，可能是从温从行那里听到了那天晚宴上的事情，但是鬼才想和温从云去度蜜月，“谢爸爸关心，我改天和他商量一下。”
话音刚落，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温从云冷冰冰的声音直戳人后脑勺，“我可没时间去度蜜月。”
方衍没回头也感受到了，来自某人的冷气外泄，所以，温总，你莫非不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改天...也就是根本不会存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