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三娘的话让夙离霄神情一愣。
「岳大嫂此言何意?」
「殿下,人不可以一辈子活在过去的负疚中,殿下,你是做大事的人,天下有太多太多如小妇人这般穷苦的百姓等着你去拯救他们,只要你让这个国家的百姓得到了安宁,小妇人亦会跟着有好日子过。」
岳三娘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是犯了皇室的忌讳。
她唯一知道的是,厉王夙离霄这个人值得一信。
「岳大嫂……」
夙离霄没想到岳三娘会说出这些话来。
他看着面前对他殷切期盼的妇人,思忖片刻后,慎重且认真地开口。
「岳大嫂,本王答应你,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看你。」
「本王一定会努力地给这个天下带来和平与安定,让黎民百姓可以更好地活下去。」
夙离霄的诚恳岳三娘看在眼里,她得着厉王殿下这么句承诺,便已经心满意足。
「殿下是贵人,立大志,成大事,这些都不是我这个小妇人可以左右的。」
「但无论如何,小妇人我都希望殿下可以活的更加洒脱和自在,这世间除了对他人的负疚和责任外,还有其他美好的人和事等着殿下一一经历。」
岳三娘说到此处,眉眼看了一旁替福来客栈伙计包扎的席轻颜。
她是女人。
女人在某些事情上是特别的敏锐的。
厉王殿下从前也来过福来客栈不止一次,可从前的厉王殿下身边没有出现过任何女子的身影。
面前这位会医术的席轻颜是岳三娘见到的第一个出现在厉王身边的女子。
岳三娘知晓,厉王殿下这样的男人,不会轻易的带女子同行。
「岳大嫂,我明白了。」
夙离霄也顺着岳三娘的目光,望向一旁的席轻颜。
他明白岳三娘的意思,同时,他也知晓席轻颜对于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好!殿下,明白就好,人这一生真真切切知晓自己要什么,其实特别的不容易。」
岳三娘语重心长的感慨道。
这话是说给厉王夙离霄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她这辈子能够找到岳艺这样的夫君,也是一生的福气,即便岳艺没有陪她白头到老。
岳三娘依旧觉得自己这一生过的很幸福。
「席姑娘,今日你救了小妇人与福来客栈的伙计们,小妇人就亲自下厨,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岳三娘从过去的回忆中收回自己的思绪,而后笑着开口。
「多谢老板娘的好意,只是……我也没为你们做什么,救人的是厉王,并非是我。」
席轻颜以为岳三娘误会了,连忙解释。
她不喜欢顶替别人的功劳,所以必须将话说清楚了。
「席姑娘,救我们的是你还是厉王殿下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岳三娘语带暧昧,浅笑着道。
而后起身便去替席轻颜与厉王夙离霄做菜去,独留下席轻颜一个人在原地,一头的雾水。
厉王府是厉王府,她是她,怎么就变成一样的了?
「多谢大嫂,大嫂的手艺一绝,席轻颜,我们今晚看样子有口福了。」
夙离霄瞧着一旁呆愣的席轻颜,心情大好,于是,他伸手握住了席轻颜的小臂笑着道。
「……!」
席轻颜未曾与夙离霄如此亲近。
但若是她眼下挣开,只会在众人面前越发的显眼。
索性席轻颜就让夙离霄
抓着手肘,她看着四下里跟着前来的侍卫,以及疲倦的马匹,最终点了点头。
「好吧,有劳岳掌柜了。」
席轻颜冲着岳三娘的背影道谢,虽然她不想在福来客栈这里多耽误时间,但不得不说,她们折腾了这一回也确实又累又饿。
晚间时分,他们虽然为了蒙骗过那些西疆遗民在客栈楼下吃了些饭食,但终究掺了药的饭菜食之无味。
席轻颜也知晓,人是铁饭是钢,他们不可以空腹与夙羿霆的人作斗争。
「席姑娘,你是厉王殿下带来的人,那就不要喊我岳掌柜,这样显得生分,还是跟殿下一样喊我岳大嫂。」
岳三娘笑着边朝外走边笑着纠正道。
「……」
席轻颜听到这里再不明白岳三娘的用意,她就真成傻子了。
一时间席轻颜无奈淡笑。
她没想到这刚脱离险境的岳三娘竟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撮合她跟夙离霄。
席轻颜心中如此想,便试图从夙离霄的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肘。
「你放开我,夙离霄。」
「不放!」
夙离霄眉眼三分笑意,转而握住席轻颜的手腕,耍赖般带着席轻颜回到了客房。
不久后,岳三娘上了一桌子的好菜,席轻颜匆匆用完饭菜后,赶紧回房休息。
一连数日赶路,她为了不拖累夙离霄云飞一直咬牙坚持。
眼下在这福来客栈里有着软和的床榻落脚,席轻颜直接沾枕头便沉沉睡去。
夙离霄跟在席轻颜身后,确认席轻颜已经熟睡,方才安心地从席轻颜的房内退了出去,而后带着云飞回到了自己的客房内。
「主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云飞轻声询问道。
他跟在夙离霄身边多年,对着夙离霄的一举一动都分外的了解。
夙离霄听了云飞的话,眉眼中多了几分的舒展,果然,云飞这么多年不是白跟他的。
「云飞,你倒是说说看,本王到底发现了什么?」
夙离霄坐在椅中,品茗着茶水,将问题又抛了回去,他想看看云飞未征战这些时日,云飞的观察能力是不是退步了。
「主子,你不想要这件事情烦扰席大小姐,那就说明此事跟神医谷无关。」
「今日我们遇到的事情中唯一会让主子你深思熟虑的也就只有那群西疆的遗民了。」
云飞思索一番后,对着夙离霄一一回答。
「主子,你是不是对那群西疆遗民口中的贵人有头绪了?」
「嗯,你倒是猜得不错。」
夙离霄见此,放下杯盏,沉声应之。
「云飞,那你不妨继续猜猜,他们口中的贵人到底是谁?」
「主子,属下觉得那群西疆遗民背后的贵人十有八九是京都里的夙羿霆殿下,当年,西疆灭国,他们虽然与我朝是不死不休的死敌,可西疆与神医谷无冤无仇,这一次他们明确的奔着神医谷而来,此举很是蹊跷。」
「京都中夙羿霆殿下刚在神医阁前生事,这些西疆遗民就在回神医谷的必经之路上对着席大小姐围追堵截,依着属下判断,这群西疆遗民定是跟夙羿霆殿下脱不了干系!」
若是一切如云飞推测的,那夙羿霆殿下此举就是在叛国。
西疆是他们的敌国,夙羿霆堂堂一个皇子如今跟西疆遗民\联手,此吃里扒外的举动就是赤裸裸的背叛。
「夙羿霆与西疆之间私下里有联系,此事我们之前也有所察觉,眼下也不过是坐实了夙羿霆叛国之举。」
夙离霄眉头微皱,盖棺定论道。
「不过,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云飞,你还记得当年你与我攻打西疆之时,西疆的那只特殊队伍吗?」
夙离霄的话让云飞神色一怔,而后惊诧出口。
「记得!属下当然记得,当日西疆的皇室萧氏一族抵死反抗,护卫西疆皇室的那支队伍他们每个人都手握一种奇特的兵器,那兵器与我们寻常面对的兵器很是不同!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致使我们攻打西疆皇室的那场战役伤亡惨烈!」
云飞跟着夙离霄经历了大大小小很多场战役,能在他脑海中留下深刻记忆的也就只有攻进西疆皇宫那场仗。
「主子,莫非……莫非你觉得我们俘虏的那群西疆遗民是当年护卫西疆皇室的那支队伍的人?!」
云飞终于反应过来,厉王殿下话中的含义。
不过,下一刻他心中又顿起疑惑。
「可是,主子,这一切说不通啊!当年护卫西疆皇室的那支队伍很是骁勇善战,他们的伸手与今日对我们下黑手的西疆遗民相差甚远!」
「若是他们是当年那支队伍里的将士,我们的人绝对没可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制服他们!」
云飞觉得厉王殿下多虑了。
当年那群护卫西疆皇室的将士虽然不能说以一当十,可以一当三他们还是能够办到的。
今日那群做事虎头蛇尾,身手平庸的西疆遗民跟他印象中的西疆将士相差甚远。
「云飞,看事情不要只看表明,你且想想,夙羿霆若真的是他们口中的贵人,那夙羿霆为什么不告诉那群西疆将士,对神医谷的人下毒犹如班门弄斧?」
「还有一件值得怀疑的事,你可曾看过那群被抓之人的手?他们的左手只要细细的观察,就能发现比他们的右手粗壮两三分,这是西疆将士使用那种特殊兵器留下的特征之一。」
「而且,在你将人带走时,本王发现他们所有人的左手右手虎口处同样有着厚厚的老茧。」
夙离霄沉声分析道。
「本王当初听闻,西疆皇室为了保障皇族血脉的延续和安危,他们只会认命皇室中人做那支军队的统领……」
夙离霄将话说到了这个地步,云飞哪里还不明白这里头的深意?
「主子,你是说当初攻打西疆盛京的那一场征战里,西疆皇家萧氏一族有人在那支队伍的庇护之下侥幸逃了出去?!」
当年,征伐西疆那场战役,朝堂声称俘虏了所有的西疆皇室中人。
但夙离霄一直对此心存疑惑。
如今看来,他心中的那份疑惑很有可能就要变成现实了……
「本王的父皇虽然宠爱夙羿霆,但夙羿霆也知晓他一个皇子不能违背父皇的圣旨私自对神医谷下死手,所以,夙羿霆便让西疆皇室的漏网之鱼带领西疆遗民对神医谷动手,如此一来,即便是父皇察觉到神医谷被灭,最终怪罪起来也不会牵扯到夙羿霆的头上!」
夙离霄冷笑着嘲讽道。
「借刀杀人的好计策,果然像是畏首畏尾的夙羿霆的作风!」
「主子,那我们这一次将要面对的可就是昔日护卫西疆皇室的那支队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