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轻颜万万没想到胤图竟会带她来皇宫,她本以为他会带她去见了无大师。
「去吧,他会为你解开大部分疑惑。」眉眼轻挑,男人抱着双臂懒洋洋的靠在木桩上,他微闭双眸,仰着脖颈面朝阳光。
明明身处炽热的暖阳下,可席轻颜却觉得胤图十分脆弱,仿佛下一秒便要寸寸碎裂,这男人,究竟想做什么呢?
他的神志有时像稚儿,有时又深不可测,明明生了一张天真无害的容颜,可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却时常划过阴翳之色,怨气大到想要创死全世界。
真是个难以捉摸的矛盾体。
眼见男人眸中的神色愈发诡异了起来,席轻颜不再看他,颇有先见之明的踏进了御书房。
这段时日,公孙止都是留在这里处理政事、批阅奏折,不过但凡他经手的消息或者奏折,皆是经过核查的。
说到底,如今的公孙止,怕是连傀儡也不如。
「咚咚咚。」
礼貌的敲了敲门,席轻颜缓缓推开房门,慢慢走了进去。
这里的窗户已然被人从外钉上木板,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光亮,除了一扇能够自由出入的门,旁的地方皆被禁军把守,毫无破绽。
反手合上大门,席轻颜甫一抬眸便看见了坐在御案后的公孙止,两年不见,清冷如月、神采卓然的男人多了几分冷峻与狂傲,不过他眸中的神色,似乎越来越冷了。
「是你?」语气中带着些许诧异,公孙止万万没想到席轻颜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算尽天下、狂傲不羁的夙离霄,也会有失手的那一天吗?
「陛下,许久未见了。」御书房内只亮着几盏宫灯,明灭的烛光打在男人身上,硬生生为他带上了些许寂寥与落魄。
似乎从认识公孙止开始,这男人便带着一股子稳坐钓鱼台般的淡然,如今落得如此下场,难道真的是胤图不可抵挡,难以对付吗?
随着「砰」的一声,厚重的门板顿时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窥探,席轻颜正想说什么,却见公孙止不好痕迹的摇了摇脑袋,随即不经意的扫了一眼房梁。
上面,有人。
看来他的一举一动皆被人监视汇报,没有一丁点自由。
「阿图说在你这里能找到答案,陛下,你可知道什么?」一步一步来到公孙止身边,席轻颜硬生生将嘴边的话转了一圈,不动声色的挡在了男人面前。
「阿图?呵!」嗤笑一声,迎着席轻颜意味深长的眼神,公孙止微微一怔,随即像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着痕迹的移开了目光。
他拍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漫不经心的扬了下眉,「娘娘可曾见过狗链?」
「什么?」这与阿图有什么关系?公孙止这是何意?莫不是被刺激疯了。
抽了抽嘴角,席轻颜索性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胤欢就是那条狗链,可惜,十多年前他死了,如此,没了束缚的野狗,岂不立时便要发疯。」
席轻颜:「……」好么,她算是听出公孙止对胤图有多恨了,这比喻,那些个隐藏在暗处的人还能忍住没有砍死他,已然算是公孙止人品大爆发了。
不过胤欢又是谁?死了?难不成是胤图口中的二哥?
「他们是这世上大赢皇朝唯二的血脉,十多年前胤欢被人追杀,虽伤愈,但却留下了不可医治的后遗症,后来他被同伴背叛,死相凄惨,从那时开始,胤图便疯了。」
胤欢不仅是团队中的智囊,也只唯一能管制住胤图的人,有他在时,后者尚能收敛手中暴涌的杀意,可自从他死了以后,胤图便开始了布局。
无论是夙国还是离国,只要是大赢
皇朝的领土,他通通安插了人手。
「那时的胤图不过十岁上下,手中的势力被底下人分走了一大半,他花了五年时间掌握他们,剩下的日子,没人知晓他究竟安排了什么。」
若非如此,公孙止也不会被他打的一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将最后的力量派去公孙澜那儿,不过即便如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公孙止还是感受到了自己渺小。
每当他以为可以逃出去时,都会有人将他抓回来,他们并不会虐待欺辱他,更多的像是精神折磨,百般筹谋大头来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绝望,足以逼疯一个心智成熟的人。
后来,公孙止不想再玩这种猫戏老鼠般的游戏,索性一个人待在御书房,练书习字,独立思考。
「不可战胜?」倒吸了一口凉气,席轻颜没想到公孙止会给予胤图这样的评价,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也会变得心如死灰,甚至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力气。
难道他要将离国拱手相让吗?
「那人是真正的疯子,他毕生所愿,便是拉着天下百姓,一起去死。」眸色一闪,公孙止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扶着席轻颜的肩,语速极快的道:
「我们斗不过他的,死心吧,便是所有人都联合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略带嘶哑的语气中,仿佛带着一丝深入灵魂般的笃定,公孙止大笑一声,转而又无力的瘫坐在了龙椅中。
「没用的,莫要挣扎了,他已不单单是复仇,他的目的,是拉着所有人一起死,一起为他陪葬。」
「你可知,他时日无多,大胤皇族最后的血脉也要消失殆尽了。」
迅速提取着其中的关键词,席轻颜转了转眼眸,小心的动了下指尖,紧接着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神色不明的垂下了眼眸。
「所以,你便打算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胤图将所有人玩弄于鼓掌吗?」说来说去,倒是与席轻颜猜测的一般无二,胤图果真变态了。
不过令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快死了吗?
「没用的,天下诸国皆有他的人手,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势力,无论我们如何挣扎,都逃不过命运的蛛网。」
是吗?可她偏偏就想为自己撕出一条路来。
深深的看了公孙止一眼,席轻颜索性不再说话,脚步一转便欲离开,然而就在她快要打开房门时,只听公孙止缓缓道:
「他武功高强天下无人能敌,百毒不侵更是谁也伤不了他,娘娘,莫要做无用功了。」
表面上看胤图似乎毫无破绽,席轻颜到底会怎么做呢?
他力量有限,只能帮她这么多了。
「是人,总归都会有弱点。」
身形微顿,待席轻颜再次打开房门时,残阳如血,红透了半边天,她深吸一口气,渐渐离开了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女子神色微顿,竟发现自己来到了御花园,或许是没有及时打理的缘故,里面的花草几乎枯败了一半有余,便是池子中的锦鲤,也有几只翻了肚皮。
一眼望去,满眼皆是颓败之意。
「在想什么?如何杀我?公孙止说的没错,某种意义上,本主的确是无敌的。」至于他的弱点,谁也不会找到。
一道淡笑声突然自席轻颜身后响起,她背脊一僵,连忙转过了身,下一秒,男人放大的俊脸轻轻在她身上嗅了嗅,紧接着厌烦的皱起了眉。
「我不喜欢你身上沾有其他人的味道,很臭。」
御书房中常年点着龙涎香,公孙止身上或多或少也沾了许多,应当是方才他靠近自己时,不小心染上的。
不过比起公孙止,眼前的胤图似乎更危险,蹙着眉下意识
的想要后退,然而还不等席轻颜动作,男人便更快一步的捂住了她的眼睛。
「莫要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看我,否则我便将它们挖下来,这样好看的眼睛,你也不舍得送我吧。」
变态!神经病!心理扭曲!
这是席轻颜第一次明晃晃的感受到胤图对自己的恶意,前些日子他们相处的机会并不多,倒是这几日,男人总会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他的眼睛……
澄澈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胤图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眼角,随即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抱着脑袋尖叫一声,害怕的蹲在了地上。
「滚,你们滚啊,别过来,我要杀了你们,我一定会通通杀了你们!」
手臂狂乱的上下挥舞,只见男人眼底的猩红之色越来越重,隐隐像是要失控般,他粗重的喘着气,双手运起内力,一掌又一掌的拍在地上,带起泥土翻飞,花草遍地。
「主子!」
阿朵等人在胤图出现异常的第一时间,便出现在了不远处,可他们却迟迟不敢过来,就像是在惧怕着什么。
「她为何没事?」
「难道她能安抚主子的情绪?」
「怎么办?再这么下去,主子会拆了整座皇宫的。」
小心的向后退了几步,免得自己被误伤,席轻颜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下一秒朗声建议道:「虽然不知道能不能行,可你们不如将我的银针还回来,说不定我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症状,走火入魔吗?
怪不得公孙止说他命不久矣,就这副发疯的架势,没有当场暴毙,已然是胤家先祖保佑了。
换句话说,胤图可真抗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