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城门初开之际,一辆低调的马车趁着天蒙蒙亮时,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盛京。
待它驶出三里地后,从不同的方向立刻同时驶出了八辆马车,而一位面生的小郎君则背上行囊,与自家叔父骑马赶往了下一个城镇。
站在巍峨的城楼上,席轻颜下意识紧紧扣着石壁,潋滟的美眸中写满了担忧,纤弱的身子犹如一把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扯断了。
「一定,一定要平安归来啊。」小少年身上带着虎符,又有夙离霄在京中为他周旋,吸引平阳侯的注意力,但愿他与梁睿能够一切顺利,掌控三十万大军。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轻轻自身后拥住了女子,他温柔的负着她的手背,遥望远方,大半个盛京顿时尽收眼底。
「且安心,这一路上我都派了人手,小墨定能安然无恙的抵达西北。」
这是他留给夙国的最后一张底牌,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夙小墨出事。
「白航与公孙澜传信,皆已平安抵达北疆与波斯,接下来的日子,便安心等待他们的消息,以他们的能耐,大半能得到支持。」
一旦诸国联手,便是对胤图发起总攻的时候,到了那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两者之间亦必有一伤。
「轻颜,我已安排好了一切,你和母后还有孩子们……」
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了夙离霄唇边,席轻颜转身抬眸望着他,一双美眸中缭绕着莹莹波光,一往直前分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夫妻本就是一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与你一起面对,你不可将我送走,也不可暗中动手脚。」
更何况,与胤图一战,他们不见得会输。
药王对胤图了解颇深,他留下来的那一张势力分布图极为有用,不管是夙离霄还是公孙止,都已暗中控制了那些人,一旦他们发难,便能瞬间将他们制服。
而现在的情况是,夙离霄他们在暗,胤图在明,后者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然掌控了这么多信息,行动起来,难免会出现纰漏。
「以胤图的疯狂,一旦动起手来便会不择手段,毫无顾忌,不过只要有你在,他便不会完全放开手脚。」
席轻颜于胤图来说,就像是罂粟一般的东西,只有待在他身边,他心中的暴戾才能渐渐被安抚,如若失去女子,胤图迟早有一日会被心头的血影折磨疯。..
所以他一旦来到盛京,首当其冲的便会来寻席轻颜,而他们要做的只需布下天罗地网,等待他自投罗网。
「我已将大部分暗卫全部调来宫中,除却边军不能动,左卫军,右卫军以及各城防军,都会在得到信号后第一时间包围京城。」
「只要将胤图困死在这里,我便有五成把握能够杀了他。」
大胤皇族曾经在盛京留下一条密道,难保不会有其他保命手段,所以夙离霄不敢托大,五成已经是极限了。
「那我们便在这里,等他来!」
她的身后是自己的孩子与信任自己的百姓,席轻颜退无可退,只有拼尽全力与他一战,若此战身死,她亦无憾。
无声的对视一眼,席轻颜轻轻揽着夙离霄劲瘦的腰肢,将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依恋的蹭了蹭。
她无意招惹胤图,也不想成为他的精神寄托,若他执意要对她动手,她便是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主子,还有不到三十里,我们便能抵达盛京。」
距离盛京不远处的一条官道上,奢华的马车并两匹骏马,以一种不紧不慢的速度,缓缓向着盛京驶去。
马车内,男人单手撑着脑袋斜躺在小榻上,他长睫微颤遮住了那双冷厉的寒眸,红唇微勾看起来心情不错。
粉白的指尖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男人长腿随意的搭在一侧,身姿妖娆,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诱惑。
「君安,你说这一次,我们的计划能成功吗?什么复国大计,那只是那些老头子的愿望,至于我,却这天下叫我不开心了,屠了这天下又何妨?」
他生来自由且不羁,可那些人却像训狗一样将他留在胤欢身边,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同龄的小伙伴一一死去,眼睁睁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他们灌以毒药,训练成最强悍的药人。
若不是心中的那股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如今的胤图早已化为了一堆白骨,消失在这茫茫的历史长河中。
可老天爷在折磨了他那么久后,似乎有一点良心发现,居然让他认识了席轻颜。
女子那一双沉静无波的眸子宛如一轮圆月,带着势不可挡的光芒闯入他的世界。
只要有她在,他波涛汹涌的内心便能渐渐平复下来,连带着时时刻刻折磨他的梦魇,也仿佛在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了那些难得的美梦。
可老天有眼,既然将她派来自己身边,又为何要让席轻颜逃走,什么血脉亲情、羁绊重重,从她选择维护他的那一刻起,女子便必须要待在他身边。
谁阻,他便杀谁。
「只要是主子下定决心想做的,便一定会成功。」驾车的少年笑眯眯的应了一句,若不是胤图对复国没什么心思,以他的手段与算计人心的本领,早就将这天下掀的天翻地覆。
可如今动手也不迟,他们埋藏在各国的探测,早已摩拳擦掌,想要做出一番事业,只待胤图一声令下,他们便能瞬间倒戈相向,在诸国引起不小的混乱。
听着君安明里暗里的夸赞,胤图揉了揉额角,俊美的容颜亦渐渐勾起了一抹邪肆的笑。
「君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小看自己的对手,夙离霄与他们不同,这人能在低谷时重新崛起,一步步成为夙国战神,又登上了太子之位,拉拢了人心。」
「以他和席轻颜的本事,若我们想要对付他,怕是得费一番心思。」
天时地利人和,夙离霄几乎占据了这三样,他虽有把握在夙国境内掀起一片混乱,可若是真的与夙离霄对上,孰胜孰败,孰强孰弱,尚未可知。
「盛京……」眉宇之间突然滑过了一抹无措与难过,胤图悄然握紧了手掌,不知想到了什么,重重捏了下眉心。
药王此人从来不屑于撒谎,他说的话十之八九都是真的,可为什么他的记忆中没有半点杀了胤图的记忆,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了自己最敬重的兄长。
可当年掺和进那件事的人几乎全被他杀了,如今若是想要再查起,又要如何下手?
「你想法子将大理寺卿带来我面前,我有话要问他。」
当年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曾假扮为一伙盗墓贼,甚至与当时还未成为大理寺卿的魏旭假意合作了一把。
只可惜双方都各怀心思,最后更是为了那条真正的密道不被暴露,所以他们才会顺理成章地关押起来,如此一来,说不定魏旭知晓当年旧事。
还有胤欢的尸首,药王曾说他将他的尸首埋在城外的君山上,只要开棺验尸,当年发生的一切便能大白于天下。
可不到万不得已,胤图绝不会打开胤欢的棺椁,一来不吉利,二来,他私心里并不想这么做,就像是害怕那早已掩埋的真相,自欺欺人的想要遵守自己心中本来的信念。
兄长将他从他黑暗的地方带出来,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他如平常人一般度过一生,既如此,寻不寻得当年真相真的重要吗?
可如果他真的亲手杀了胤欢,他可会原谅他?
前似乎再一次出现了那个风姿绰约,如月下公子般的翩翩少年郎,胤图讷讷的张了张唇,神色恍惚的想要探出指尖触碰他。
然而下一秒,男人整个身子几乎有大半探出可小榻,眼看着便落在地上,他眉宇间划过了一抹失落,手掌轻轻在地上一拍,借力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不到万不得已,他断不会走那一步,如今最为重要的是如何将席轻颜夺回来,从夙离霄手中虎口夺食,想想真是令人血脉沸腾,恨不能立刻动手。
「加快速度,今夜我便要进入盛京,还有波斯等国,叫他们放开手脚不必阻拦,我倒要看看夙离霄究竟有多大能耐,能够与我对抗。」
他手中握着的,是大胤皇族残留的所有势力,还有这百年来,每一任家主不断经营,埋藏于助国的密探与其他势力,有他们在,他便不信这世上还有人能够阻挡他。
「另外,盯着阿朵,莫要让那蠢女人做出什么乱我大计的事情。」
若不是阿朵在这次营救他中出了大力,胤图少说都会杀了她。
他身边绝不留那有私心之人,她既背着他动手,便莫要怪他不留情面,只可惜这女人惯会做戏,处置了她定会引来其他声音。
如今他只是想将席轻颜重新夺回来,至于其他事情,容后再议吧。
「我回来了,席轻颜,这一次你又要逃去哪里?天下之大,只有我身边才是你的容身之处。」
所以,乖乖跟他走吧,莫要违逆他,否则他也难保自己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