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管家引进书房后,后者便退了下去,席轻颜只觉得一股燥热扑面而来,迫使她不顾仪态举起手扇了扇。.
屋内放置着三只火盆,所有窗户也紧紧闭合不留一丝缝隙,再看公孙止,男人犹如一只猫似的窝在摇椅中,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清冷漠然的眼眸,身姿俊秀,清冷出尘。
他似乎是睡着了,直到开门声才吵醒了他,公孙止抱着怀中的手炉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随即侧首轻轻咳了咳,也叫毫无血色的脸颊微微染上了些许颜色。
「你们来了,坐吧。」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公孙止并非不知道夙离霄二人的身份,可对待他们的态度却与旁人无异,既不热络也不冷淡。
席轻颜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唇后突然道:「我可以救你性命。」
公孙羽之所以毒入肺腑,有一部分原因是娘胎所带,可公孙止是后天造成,只要他愿意舍弃一切,未尝不能继续活下去。
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公孙止无声的勾了下唇角,以一种颇为自嘲的语气道:「放弃一身毒功,苟延残喘荒度此生吗?」
毒药与毒虫对于离国人来说,天生就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除非他彻底失忆离开离国,否则环境影响下,谁又能克制得住内心最深处的渴.望呢。
男人不甚在意的摇了摇脑袋,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勾起他情绪的拨动,「东宫都是我的人,席小姐说的话自然一字不落都传入了我的耳中。」
自他设计将夙离霄引入离国开始,便未曾想过与他为敌,甚至一路上处处行方便,为的便是让他们尽快赶至都城。
这男人,若非身子孱弱淡泊名利,日后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眸中划过了一抹晦涩,夙离霄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带着席轻颜坐在了他对面。
「接下来你有何计划?」男人淡淡启唇问道。
面容旖旎,公孙止微微眯了眯狐狸眼,声音犹如冷泉般清脆惑人,「太子殿下猜猜,公孙羽是选择废弃一身毒功追名逐利,还是选择破釜沉舟与我一战呢?」
「前者。」夙离霄甚至都没有犹豫,直截了当的说出了答案,只要站上过权力的巅峰,又有谁会心甘情愿一无所有呢?
更何况公孙羽是储君,待他登上皇位,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做的,若是有的选,他定会保住性命再做图谋。
所以那会子他才不赞同席轻颜说的话,一旦公孙羽下定了决定,一切矛头都将直指席轻颜。
「殿下放心,我会派人保护席小姐,另外……」强撑着从摇椅上站了起来,公孙止来到书桌前,拿出了一只古朴而又繁复的盒子。
「我的话公孙澜未必会听,接下来便拜托太子殿下揭开他的身世了。」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公孙澜成长起来,这样即便他不在了,前者也能有足够的力量保全自己。
世间无趣,可为了那唯一的一点善意,公孙止不后悔付诸一切。
男人身形摇摇欲坠,不过短短几步路,便气息混乱面色惨白,席轻颜神色一动,不顾公孙止的拒绝,探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既不愿废去一身毒功,不若让我帮你暂且压制如何?」男人体内的毒比之公孙羽还要危险,照这么下去,一月之后,此人必死。
钻心蚀骨的疼让公孙止下意识弯了弯身子,他用力咬着下唇,额上冷汗四溢,似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快将他扶去趟好,毒发了。」面上神色陡然一变,席轻颜指挥夙离霄将公孙止抱去了小榻,随即拿出金针封穴,采取了同先前治疗公孙羽一样的做法。
最后,女子几经犹豫,还是拿出了盛满公孙澜血液的琉璃瓶,这小子的血颇有奇效,或可帮公孙止
减轻几分痛楚。
遍布全身的毒痕渐渐褪了下去,席轻颜微不可察的松了一口气,再次把脉后,果然发现公孙止的脉象强劲了几分。
先前她说谎了,若是想救公孙羽,又想保住他一身毒功,也未尝不可,只是需要他与公孙澜换血,再辅以她独家配置的汤药,这样,公孙羽便能与常人无异。
可这以命换命的法子,即便她知道也不会说出来,换血之法极为残酷,以公孙澜的性子,若是知晓实情,定会选择放手一搏,所以她才会隐瞒下来。
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一连两次救治,难免让她感觉到了些许疲惫,席轻颜扶着夙离霄的手坐在了椅子上,待缓了好片刻,才有力气说话。
「暂时压制住了,不过他毒发的间隔只会越来远短,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淡淡点了点头,对于旁的人,夙离霄一向漠不关心,他轻轻为女子顺着气,又适时的递上了一盏清茶,「半月之内,离国必将迎来新一轮的洗牌。」
公孙止急于扫除一切障碍,便是为了给公孙澜铺路,而且在此之前,无论是皇上,亦或者皇后母子,都必须死。
只要这样,公孙澜才算是名正言顺。
「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却被公孙澜误会咒骂,当真是……」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席轻颜与夙离霄坐在一旁,静静等待着公孙止的转醒。
大约小半个时辰过后,男人终于醒了
微微动了动指尖,公孙止只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只是这口中隐隐的血腥气是?
风云小说网怪不得公孙羽暗中谋划着想要将席轻颜绑来离国,此女的医术,称得上一句举世无双。
「都是应该的,为了之后的合作,还请二皇子保重身体,另外,我想知道夙尘安究竟许诺了你什么?」
她可没忘记此行来离国真正的目的,夙尘安联络各方势力想要拉夙离霄下马,如此好的时机,席轻颜当然要过问一二。
「咳咳咳。」淤堵的心肺突然变得通畅,公孙止不适应的咳了两声,随即指向了多宝阁上的一只七瓣莲花盏,「你们想要的答案,就在那里。」
投桃报李,夙离霄肯帮他除掉公孙羽,他自然会将夙尘安的其他盟友一一告知,这便是他的诚意。
男人来到多宝阁前,先是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随即飞快出手,握住莲花盏轻轻一拧,一道暗格立时从墙后弹了出来。
「这上面都是与夙尘安有书信来往的人,至于是一一辨别还是格杀勿论,便全看太子殿下心意了。」
他倒是还想再查,可一来他的身子状况不允许,二来他还需费心压制朝堂的其他势力,所以便只能报给夙离霄一个笼统答案了。
「江湖?朝堂?敌国?夙尘安为了除掉我,还真是撒费苦心。」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夙离霄将书信塞进怀中。
聊胜于无,有了目标,他自会查清一切真相。
「对了,在我之前,夙尘安还曾找过公孙羽。」至于那二人有没有达成合作,公孙止便不知道了。
指尖微微一顿,夙离霄脑中突然划过了什么,却快的令他没有抓住,「安国公可是你埋在夙国的人?」
这几日他陆续收到了盛京的传信,明修顺利高中状元,被皇上破格调入刑部,至于夙小墨兄弟俩……
整个后宫被这俩小子搅得天翻地覆,偏偏他们颇受宠爱,又滑头的令人抓不到任何把柄,折腾的姜妃与卫淑妃苦不堪言,整日里疲于奔命。
再来便是夙尘安了,他写给公孙止的信件被当场抓获,若非他抵死不认,一个通敌叛国的名头便能叫他瞬间见了阎王。
过此事仍旧闹得沸沸扬扬,皇上更是将他罚去了皇家陵寝跪祖宗,这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夙尘安来说,恐怕比死还难受。
最后再说安国公,刑部的人查出他与离国确有书信来往,只是他背后之人是谁,暂且不知。
疑惑地皱了皱眉,公孙止强撑着坐了起来,男人屈起双腿,狭长的狐狸眼噙着一丝不解,「安国公是何人?我与他并无关系。」
那也就是说,安国公背后的主子另有其人,究竟是谁,能够瞒着公孙止与他偷偷与安国公来往?公孙羽吗?
「这件事我会再调查,你且好生休息吧,公孙澜的身世,我会告诉他。」公孙止大限将至,没有必要撒谎,更何况他们已然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对盟友有所保留,无疑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
临走之前,席轻颜留下了几瓶药丸,这些能够暂且压制公孙止体内的毒性,不至于叫他丧失了理智。
二人乘着马车回到了小院,院中,公孙澜正一脸失落的撑着脑袋,少年面上的茫然以及对未来的不确定,都让他处在了一种极度惶恐的情绪中。
他原以为自己还可以是那个潇洒肆意,处于庇护中的少年,可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的兄长要死了,他要独自一人面对生活的风吹雨打,这种种打击于公孙澜来说,无异于重塑了他的世界观。
他要怎么办?他要如何才能救兄长性命?
离国眼下内忧外患,他文不成武不就,拿什么与公孙止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