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括直接走到了五皇子夙尘安的身边。
「陛下,天子之言不可信,你如今对着五皇子殿下说的这些话里你自己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姜括冷笑着逼近陛下,眸子里都是寒霜。
「帝心如渊,深不可测。」
「当初你要迎娶老臣的女儿时,老臣也曾经跪在陛下你的面前,请求你一定要好好待我的女儿,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陛下,你早已忘记了自己曾经答应老臣的那些话了吧?」
姜括头一次在外人面前,说出了如此软弱的话。
这样的姜括,夙尘安瞧着都十分陌生。
更不要说当今的陛下了……
「姜括?」
陛下看着面前的宠臣姜括,眉宇间都是诧异,在他看来,姜括一直都在兢兢业业做着他交代的每一件事情。
从未有过忤逆他的时候。
「你今日在此处胡言乱语什么?莫非你喝醉了不成?」
陛下的神色间已然有不悦,夙尘安担心忤逆他父皇的外祖父会被惩处,连忙上前想要替着姜括说话,谁料却被姜括一把推开。
「我没有醉!我一点都没有醉!」
「陛下,老臣在朝堂上兢兢业业替着陛下效命多年,为的就是替陛下守住这片江山,为的就是我在皇室的女儿能够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陛下,可是你让老臣的心都被伤透了!」
「老臣的女儿虽然并非国色天香,但当初养在深闺之时也教导过她为***为人母应该做的事!」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情要让陛下你如此的不待见?」
姜括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眸,全是悲怆的看向面前的帝王。
「陛下,世间的子女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若是我那不懂事的女儿真的做了错事,若是五皇子殿下真的做了错事,你就把所有的错处全都算在老臣的头上!」
「老臣是姜妃的父亲,是五皇子的外祖父,我可以替他们担着一切罪责!」
姜括颠三倒四,心绪起伏对着陛下说了很多话。
这些话寻常臣子不会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口,而五皇子在一旁直接伸手接住了喝醉倾倒的姜括。
「父皇……」
五皇子感觉到姜括在他腰侧捏了一把,心下一惊,同时他也明白了姜括今日如此荒唐行迹的用意。
姜括是在救他。
京都那一千士兵被调去击杀夙离霄,此事只要陛下知晓,那么夙尘安就免不了会被陛下问责。
这件事情到时候就会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
因为不管在什么时候,私自调用那些人马都是大罪。
「儿臣想要替外祖父求情,他今日的一举一动是特别的鲁莽,但儿臣知晓他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与母妃!」
「所以,儿臣愿意领受父皇所有的惩罚。」
夙尘安跟在姜括身后,也要将今天的事情揽在身上。
陛下看着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姜括,以及眼下为了护住外祖父,主动揽下罪责的夙尘安,最终没有真的大动干戈的惩处二人。
「五皇子夙尘安,孤罚你在王府禁足十日,在此期间,需得好好静思己过,不得再犯!」
「儿臣遵旨。」
夙尘安俯身,将脸上得逞的神情全都掩饰在眼底。
「另外将你外祖父送回姜家,今日醉酒之事孤可以不计较,但他以后若是再如此胡闹,到时候孤绝对不会轻饶!」
陛下对于姜括以及姜妃心中都有些许的愧疚。
当年,姜括确实拜托过他,但他也确实没有好好地对待姜妃。
姜妃自从入了皇宫以后,陛下甚少与她亲近,后来,陛下见着夙尘安的个性不够出众以后,也就越发的远离这对母子俩。
他是帝王,帝王本就是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既然他不喜欢姜妃,也就没有必要去迎合一个大臣之女。
但这么多年过去,姜妃一直老老实实在宫中做她一个妃子的本分,即便他这个帝王对于姜妃不喜欢,可随着身边的老人一个一个的离世,陛下与这姜妃之间也生出了几分的情意来。
这情意当然无关情爱。
只是一种亲近之情罢了。
元后薨逝,董贵妃也因为西疆之事一命呜呼,如今,还在陛下身旁待着的老人已然所剩无几。
在如此境况之下,陛下也发现了姜妃娘娘是他目前身边唯一剩下的老人了。
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一份陪伴,陛下也不会真的在今日赐死姜括与夙尘安。
「孤是不是老了,所以人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陛下坐在高台之上,突然开口询问身旁的侍监。
这样的话,侍监怎么敢回应。
若是侍监们稍不留神说错了话,那么到时候等着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
「看来,你们也觉得孤是老了……」
陛下看着跪了一地的侍监,最终让他们全都退了下去。
皇宫外。
夙尘安一路上艰难地将外祖父带出宫来,在侍卫的帮衬下,将外祖父姜括扶进了马车内。
「回府。」
隔着马车帘,夙尘安对着车夫吩咐道。
而后,马车一动身离开,醉的不省人事的姜括便好好地坐了起来。
姜括当然没有喝醉。
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他演的一场戏罢了。
「外祖父,今日之事真的是太过于凶险了,若是父皇真的责罚下来,我与你都担待不起。」
夙尘安看着面前的姜括,后怕的开口。
「富贵险中求,殿下,你要知道有的时候不赌一把,你就不知道前方等着你的到底是何物!」
姜括长叹一声,而后对着一旁夙尘安望了过去。
「殿下,今日这般的事情下次不要去做了,陛下他先是天下的帝王,然后才是你的父亲。」
「不要去试探帝王,因为帝王是经不起试探的。」
姜括虽然眼下说得洒脱。
但这件事情他自己回忆起来也是冷汗淋漓。
「你不知道今日我在宫中的眼线来告诉我,你被陛下传召入宫,陛下质问那一千士兵的事情时,老臣我有多么的担心殿下你的性命!」
「外祖父,那么惊险的事,你为何还要来救我?」
夙尘安见着姜括心有余悸,他心中闪过千万种心绪,那些心绪折磨着他,最终夙尘安还是将想问的话问出了口。
「殿下,老臣今日在大殿之上对着陛下说的那些话,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假话。」
这个世上骗得了人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的。
若全都是假话,帝王那样的人物如何会相信?
「殿下与姜妃娘娘是老臣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老臣愿意为了你们卧薪尝胆,也愿意为了你们披荆斩棘。」
「外祖父……」
夙尘安听到这样的话,眉宇间有讶然也有感动。
「殿下,你在陛下那里没有得到的关心与爱护,老臣可以跟你的母妃替你弥补。」
「这个世间你永远有两个全心全意为你筹谋,在乎你的亲人。」
姜括虽然知晓夙尘安的个性和
魄力在皇室子弟之中都不是最佳的,但是,他愿意等着自己的外孙一步一步学习。
只要皇室中再没有其他的皇子在,夙尘安就是最完美,最可以担当大任的那个人。
「外祖父,尘安绝对不会辜负你跟母妃的一番筹谋和铺路。」
夙尘安刚刚在他父皇那里受到的所有打击,在这一刻间全都被姜括补偿回来。
「好,好孩子,殿下,老臣一直都坚信只有殿下你才是这个国家未来独一无二的君主。」
姜括见着五皇子夙尘安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他自然是高兴不已。
「外祖父,如今,你我二人都被困在这府中,击杀夙离霄一事我们还能继续做下去吗?」
夙尘安越发明白一个道理,他若是想要成为储君,唯一的一条路便是杀掉夙离霄。
只要让他的父皇再没有其他的选择,那么他就会成为唯一的选择。
「殿下,此事无需担忧。」
姜括笑着向夙尘安解释。
「老臣在入宫救殿下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虽然我们两个人现在都被陛下禁足,但是,那一千兵马已经前去冀陵山庄娶夙离霄的性命。」
「这一次不管夙离霄身上的毒是不是解了,老臣都会让他有去无回!」
姜括已然是对夙离霄下了绝对的杀心。
在他看来,夙离霄必须死在回京都的路上。
「外祖父,我们的那些人真的有把握杀死夙离霄?」夙尘安在夙离霄的手底下尝过了太多的败绩。所以,骤然听到姜括的安排,他最担心的是能不能杀掉夙离霄。
「五皇子殿下,冀陵山庄从前是个易守难攻的绝佳之地,但是,现在在冀陵山庄里只有夙离霄带的游兵残将,他们压根不是我们的对手。」
姜括是很有本事,但是,这段日子交锋下来,夙离霄的身边的人手早已七零八落。
眼下他刚刚解了身上的毒,还没有能力恢复自己的实力。
而这正是他们动手的最佳时机。
「另外,皇宫这里你也不要担心,我已经让人给你的母妃捎去了消息。」
「如今在这后宫当中,你母妃是陛下唯一的妃子,她身在后宫,更加容易掌控局势。」
姜妃如今有了协理六宫的权利,他们做起事情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好,真的是天助我也!」
夙尘安听着他外祖父如此周详的安排,心中大喜。
「外祖父你做了如此安排之后,夙离霄只会插翅难逃,到时候你我都在禁足之中,夙离霄的死父皇也没有办法怪罪到我们的头上!」
他外祖父姜括的这一计谋,不仅可以除掉夙离霄,还可以将他们两个人变成彻底的局外人。
只要他们与太子殿下的死没有直接关系,那么到时候,陛下就不得不依靠他们。
「是啊,殿下说的是。」
姜括顺着五皇子的意思,笑着开口。
「不,等过了几日,老臣就应该称呼您一句太子殿下!」
「……!」
夙尘安听着这个称呼,心绪澎湃!
太子殿下。
这个四个字是多么美妙的字眼!他夙尘安前半生一直在等着的就是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