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尘安一言不发,退守一旁。
「姜爱卿,今日你来孤的御书房中,到底所为何事?」
陛下询问道。
「我们君臣有什么话不可以在朝堂上说,你非要在这私底下与孤细聊?」
姜括是姜妃娘娘的父亲,这些年,姜括在朝堂上的表现既无功也无过,平日里姜括大多时候都是跟着朝堂上的其他大臣人云亦云。
这还是姜括第一次主动来御书房求见他。
「陛下,此事事关重大,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老臣不敢有任何的差池,所以才会来御书房向陛下禀明,若是有冒犯陛下之处,还望您见谅。」
姜括不慌不忙,行礼回话。
「哦?孤倒要好好听听你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奏来!」
陛下以为姜括是在故作姿态,他也不甚在意。
「老臣在数日前,接到了一封密奏,密奏中提及在朝堂中依旧有西疆余孽未除。」
「你说什么?」陛下瞬间声音拔高不少。
他这段时间因为西疆余孽那群人,不仅损失了一个皇子和贵妃,还让皇室的颜面丢得一干二净。
如今,平定叛乱,铲除西疆余孽的事情刚结束,竟然又有西疆余孽冒出来?
「姜爱卿,你既然早已接到密奏,那就应该同当时处理西疆余孽的林丞相进行商议,为何到了眼下时日才将这封密奏拿出来?」
陛下心中不耐烦道。
对于西疆余孽一事他是不愿意插手处理的,因为这会让他想到很多不好的回忆。
所以,他前一段时间才会称病在床,让林丞相代替他解决西疆之事。
如今,姜括竟然再次将这些闹心西疆余孽旧事重提,陛下怎么可能不恼?
「陛下,密奏中提及林丞相正是西疆余孽在我朝中最大的内应,老臣一心为了家国社稷,不敢将此密奏交给林丞相,是故等到了陛下亲临朝政之际才会来御书房与陛下当面谈论此事!」
「你说林丞相是西疆欲孽的内应?此事可有依据?」陛下瞬时变了神色。
他对于林丞相甚是信任,朝中大小事务都经常与林丞相相商,若是林丞相是西疆余孽在朝中的内应,那将会是陛下受到的最大背叛!
「姜爱卿,你可知林丞相是孤的肱股之臣,若是你无凭无据,污蔑朝中重臣,即便你身为姜妃的生父,五皇子的外祖父,孤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你!」
陛下再三提醒姜括。
林丞相是百官之首,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克己奉公,从未有人传出于他不利之事。
「臣不敢妄言!」
姜括再次跪在御书房的地毯之上,言辞凿凿,不似有假。
「陛下,老臣今日既然来了这御书房,必然是有真凭实据方才来状告林丞相。」
姜括将自己带来的证据,一一摆在了陛下的龙案之上。
「陛下,故去的董氏当年是假借董大人之女的名义入了后宫,成为陛下的妃嫔,而董大人是林丞相的门生,朝中文武百官都知晓林丞相与董大人多有往来,素来亲厚,既然如此,林丞相当年为何没有向陛下禀明董家突如其来多了个女儿一事?」
姜括将董大人科举入试时的卷宗找了出来,林丞相是董大人的科考的考官。
「陛下,这是证据之一。」
陛下看着放在面前的卷宗,眉眼中闪过疑云,不过,沉思片刻后他依旧未曾多疑。
「林丞相做主考官一事是孤授意的,那一场科举考试的所有中第举子都是林丞相的门生,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也不能算作是铁证。」
姜括见陛下不信,
便又搬出一证据来。
「陛下,当年元后被诬陷一事,董氏是罪魁祸首,但那件事情过去不久后,林丞相就向陛下提议,后宫不可无人主位,如此不利于江山社稷的稳固,陛下也因为听信了林丞相的奏报,才会让董氏成为后宫的贵妃,执掌六宫的权利也交到了她的手中。」
陛下眉头皱的更甚。
他摩挲着手指,敲了敲龙案,沉吟许久方才开口。
「孤当年被董氏母子迷惑,一时不察让他们钻了空子,此事虽然是林丞相提议,但孤亦是同意的。」
陛下依旧不愿意相信林丞相是西疆余孽一事。
「老臣知道,陛下你对臣子十分信任,不愿意将他们往坏处去想,但可以指认林丞相是西疆余孽的证据不止这些。」
姜括一连两次的举证都没有让陛下相信,此时,站在他们一旁,大气不敢出的五皇子夙尘安已经替外祖父着急。
好在姜括还是一脸的自信满满。
「陛下,请问当年是谁让你放过西疆皇族余孽萧北堰,留了他跟他母亲的一条生路?」
姜括此言一出口,陛下瞬间静在原地。
「陛下,老臣当年虽然武力不济,未能够与陛下你一到灭掉西疆,但是,老臣的记性很好,当年提议让陛下你放过萧北堰的人正是当时还是户部侍郎的林丞相!」
「他身为户部侍郎,只需要为前线的打仗的将士提供充足的钱粮军马就好,为何突然以一个户部侍郎的身份,在朝堂上替着西疆皇室余孽求情?」
帝王多疑。
姜括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会在帝王心生疑惑时煽风点火。
「西疆盛京都已经被我军全线大破,他们灭国已经成了必然之事,为了防止西疆卷土重来,林丞相应该劝说陛下一鼓作气,拿下西疆才是,为何要让陛下放过萧北堰?」
「……」
姜括的一连串诘问,让陛下陷入了深思。
他双手背在身后,在御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好似夙尘安与姜括不在他眼中一般。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长,夙尘安不知不觉替外祖父捏了一把汗。
他正想要上前替着外祖父说两句好话,谁料姜括却给了夙尘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夙尘安也只好放弃,继续敛声屏气,站在一旁。
「姜爱卿,你虽说了这么多,但一直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可以指认林丞相与西疆余孽之间确实存在关联?」
陛下突然开口,打破压抑的气氛。
「是,老臣在朝中人微言轻,为了不打草惊蛇,调查取证起来相当的不容易。」
姜括面带难色。
「既然你觉得是你自己人微言轻,才没有查出这背后的真相,那孤就给你一个机会,姜爱卿,从今日起,针对林丞相是不是西疆余孽安插在朝堂内应一事,孤将它交给你来处理。」看書菈
陛下一锤定音,将此事交到了姜括手上。
「老臣多谢陛下垂爱!」
姜括俯身谢恩。
他领了差事以后,率先离了御书房。
「父……父皇,儿臣还在这里……」
夙尘安见陛下转身就要离开御书房,连忙开口。
陛下这才发现五皇子的身影。
夙尘安整个人隐藏在柱子的阴影之下,若是不仔细瞧,一准会将他忽视。
「你今日来找孤,也同你外祖父一样有要事要向孤回禀?」陛下皱眉,略有不悦。
夙尘安这个皇子他不太喜欢,因为他太不像是皇家的子弟。
皇室中不管男女,身怀尊贵血脉,行止坐
卧间都要体现出皇室的风范。
陛下在夙离霄与夙羿霆身上都看到过他皇室的气度和尊贵,唯独在夙尘安身上从未看过。
皇子子弟都是不容忽视的,可他这个儿子即便是站在他身边,他也总会忘记他的存在。
「没……没有!儿臣只是来向父皇请安,不知父皇的身体如何了?」
夙尘安连忙回话。
「孤今日已经在朝堂上理事,身体自然也是无碍,如今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你的王府去吧。」
「是,儿臣遵命。」
陛下三言两语,草草的打发了夙尘安后,转身离开。
夙尘安看着他父皇的背影,默默地攥起了拳头,为什么每一次父皇的眼中都看不到他的存在?
夙尘安心中不快,低着头往宫外走。
谁料刚到接他回府的马车前,就被车里的人一把拉上车。
「五皇子,是我。」
夙尘安正想要反击,却听到熟悉的嗓音。
姜括,他的外祖父。
「外祖父,你不是先我一步出宫,怎么会在我的马车里?」
夙尘安让下人赶车回王府,边走边询问。
「老臣自然是在等五皇子。」
「外祖父,是我没用,今日没有帮得上你的忙……」
想起御书房中发生的事,夙尘安垂眉道。
「殿下,你无需帮老臣,老臣却会一直帮你,你要记得这世上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前方等着我们的是什么。」
姜括将夙尘安消极,安慰出口。
「争气与否不在一时,地位尊贵与否也不在一时,因为再尊贵的人也保不齐下一刻跌下高台,所以,五皇子你不必对眼前发生的一切耿耿于怀。」
「外祖父,厉王兄如今已经是定国亲王爵位,下一步他就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反观我,自我出府建衙这么多年,我连一个封号都没有……」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不让夙尘安垂头丧气。
他是陛下的皇子,夙离霄也是陛下的皇子。
厉王这些年虽然不在朝中,可他连年征战,战功累累,如今又被晋升为定国亲王,实权、封号与无上的尊贵,这些夙离霄都有了。
「五皇子,晚来的不一定是坏事,该是你的封号和尊贵,老臣会用我这双手一点一点替你挣回来!」
姜括对着夙尘安鼓舞道。
而后,他便在不起眼的小街巷中下了五皇子的马车。
五日后。
姜括带上他收集到的证据,当着众大臣及陛下的面指控林丞相与西疆余孽勾结。
「臣指控林丞相从西疆国破之时起,就已然同西疆皇室余孽萧北堰勾结,他就是西疆在我朝中的内应!」
「陛下,臣冤枉!」林丞相不认姜括的指控,当场喊冤,「当年臣之所以向陛下请求放过西疆皇族余孽萧北堰,只是因为当时我朝内忧外患,若是对萧北堰母子二人穷追猛打,毫无益处!」
「林丞相,那你府中来自西疆的妾室沈梦娇又是怎么一回事?」姜括忽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