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知晓自己的父亲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可是,如今在姜家臣妾只有他一个亲人了。」
姜妃跪在了陛下的面前,垂下了高贵的头颅,面含悲戚。
她这一生很少同面前的陛下求过什么。
当初她被送入皇室中,姜妃也是默默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因为在她看来,她既然生在了姜家,那么这一生就该为姜家的荣辱而努力。
她不是男子,没办法入朝堂为着姜家博取功名。
她不是男子,没办法入边疆征战,为着姜家争得军功。
因为她唯一可以为了姜家做的事情就是嫁入皇室,只有她入了宫,做了帝王的妃子,这样他们姜家才会在这京都城抬头做人。
因为寻常人从来都不敢与皇亲国戚作对。
为了能够保住姜家的满门荣宠,姜妃这些年待在后宫之中安分守己,不敢做出任何逾越之事。
她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最终都会影响到姜家在京城里的地位。
可今日她父亲被问斩了,从今以后,在这京城里再没有什么姜氏一门。
若是在这样的时刻,她都不能够保下自己父亲的尸骨的话,她这一生战战兢兢活在后宫中又是为了什么?
姜妃娘娘不愿意再在这个后宫中委曲求全。
也不愿意继续的忍气吞声。
最终她才会不管儿子夙尘安的那些叮嘱与阻拦,义无反顾的来找陛下。
「姜妃,孤不可能为了你,就放过你的父亲,你要明白这个道理。」
陛下冷冷地开口。
「我明白,陛下,我没有求陛下你放过我父亲,我也知晓如今整个京都的人都想要我父亲死,我来这里你求你,为的不是让你放了他,我只是想要陛下允许我替父亲收尸。」
姜妃从前亲眼看过陛下怎样宠爱一个女子,所以,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压根就不可能撼动陛下的决定,也救不回她的父亲。
这件事情无需任何人提醒,姜妃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了。
「姜妃不要怨孤,你也知晓孤虽然是天子,可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
姜妃听到这几个字,她只觉得无比的荒唐。
她没有想到掌握着所有人生杀予夺的陛下,竟然会在她的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陛下,我不怨你,不知陛下可否准许我取回父亲的尸首安葬。」
姜妃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怪罪当今的陛下。
她早已经对陛下没有一丝一毫的期待。
姜妃在这后宫之中苦苦熬了那么多年,她或许一开始入皇室的时候,还对着陛下,对着所有人心存期待。
可这日子一久,所有的期待都化作了泡影。
「好,孤准了你这个请求,不过,林相一家因为你父亲身陷囹圄,九死一生,所以,你即便是将你父亲的尸骨取了回来,也不可以风光大葬。」
表面上看来,陛下确实对她仁慈了不少。
可事实上,陛下还是在权衡利弊。
所有的人在陛下眼中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因此一颗棋子的死活压根不可能在陛下眼中兴起任何的波澜。
「是,臣妾遵命,多谢陛下。」
姜妃娘娘收起了自己满腔的恨意,而后,攥紧了自己的拳头,伏地谢恩。
午时过后,姜括在京城的菜市口当街问斩。
而姜妃是在黄昏之后,天色暗淡下来,方才带着她宫中的婢女们出门给她的父亲收尸。
「父亲……」
姜妃看着她父亲的尸首就那
样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尸首分离,血染红了地面。
而她出身名门的父亲,就好像一块破布那样被人随意地丢弃。
「女儿来带你回家。」
姜妃颤抖着身子,将她父亲的尸身收殓,而后趁着夜色带着那堆尸体回到了姜家。
「父亲,是女儿没用,女儿没办法保下你的性命!」
即便她如今已是人人口中尊贵的姜妃娘娘,可是她依旧救不了自己的父亲。
这才是最为可悲的地方。
「你来干什么?」
姜妃娘娘将自己父亲的尸体收殓了以后,一抬眸就发现她的儿子夙尘安站在姜家门前,一身的素衣孝服。
「夙尘安,你看看这是世间唯一会为了我们母子二人而拼命的人,永远都不存在了!」
姜妃娘娘心中堵得慌。
她看到自己父亲的尸体会满腔的难过,可是看到自己的儿子夙尘安,她却只剩下了恨意。
因为姜妃没有忘记,她的儿子夙尘安不久前还拦着她,不让她替自己的父亲收尸!
「母妃,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儿臣都愿意受着,但今日是外祖父的忌日,你让我在他灵前向他叩首致歉。」
夙尘安知道陛下答应了他母妃的请求以后,他就明白自己赌对了。
既然如此,他便也不再左右顾忌,直接带着自己的侍从来了姜家。
「母妃,就让我们母子二人今夜在这姜妃好好的送外祖父一程。」
夙尘安看向自己的母妃,一字一顿道。
这样的话听的姜妃娘娘心头很是酸楚,她这一生最看重的人就是她的父亲,一直以来她也是在她父亲的指示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可是,从今以后,她将会再没有人在她背后支撑着她,庇护着,剩下所有的路都要靠她一个人走。
「父亲……」
姜妃娘娘伏在自己父亲的灵堂前,痛哭流涕。
而五皇子夙尘安默不作声的守在母亲的身边。
姜括一死。
几家欢喜几家愁。
五皇子和姜妃娘娘愁苦不已,但太子府和林相一家却是欢天喜地。
林相看着被寻回的家人,便直接设宴,将曾经帮助过他的所有人全都请了过来。
「今日,多谢太子殿下,席小姐赏光,当日之事若不是太子殿下营救,老臣绝对不会有今日的光景。」
林相深知此次他们林家上上下下能够重聚,全都多亏了太子夙离霄。
「林相莫要客气,本殿也不是希望我朝的忠良之后被人算计。」
夙离霄举杯回敬。
夙离霄虽然在边疆之地征战多年,可是,他也知晓在着京都中林相是个秉公为民,为着家国着想的人。
这样的人如果都不能落一个好下场的话,到时候这天底下要做清官的人一准会寒了心。
「不管怎么说,老朽都要多谢太子殿下。」
林相对着夙离霄致谢。
而后,他端起一旁的另外一杯酒水,向着席轻颜敬酒。
「老朽亦是要多谢神医谷谷主,多谢席小姐你用医术力挽狂澜,治好了太子殿下,若非席小姐出神入化的医术,我们与姜括之间的争斗只会越发的生死难料。」
席轻颜没想到林相这个百官之首会向她敬酒,于是,她亦是举杯。
「我其实没有做太多事情,至于我之所以能够挽回太子殿下的性命,也全都是依靠冀陵山庄的天灵草。」
席轻颜没觉得自己的出现在整件事情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他们眼下能够
走到这一步,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如果他们少了任何的一部分,相信都不会促成今日一切。
「所以,林相若是真的要谢的话,就感谢冀陵山庄少庄主白航吧,是他慷慨赠与才会有我们眼下的局面。」
席轻颜丝毫不贪图功劳,将所有的成就全都归功于其他人。
白航坐在席轻颜的邻座,眉眼中多了不少的温和。
林相因为席轻颜的话,眉眼中多了几分的赞赏,太子殿下能够找到这样的女子做太子妃,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幸事。
「老朽举杯感谢冀陵山庄少庄主,感谢诸位对于我们林府的帮助!」
林相起身,对着厅堂之内所有的宾客举杯。
「恭喜林相,沉冤得雪!」
「恭喜林家,阖家团聚!」
庆贺林相的那些祝福话,一波接着一波。
白航回敬林相以后,便从一旁出了厅堂。
他如今孤身一人,见着旁人阖家美满不满心酸,为了不让自己触景生情,白航便躲了出去。
明修一直在白航身侧,他见着白航起身离开,便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屋里头那么的欢乐,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明修知晓白航的心思,故作轻松道。
「我只是不喜欢热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久了,对于这世上的热闹便也没了那么的心思。」
白航冷冷地解释。
明修看了一眼白航,而后打量着四下里无人,轻声的感慨。
「你若是真的那么喜欢一个人的话,又为什么会主动去礼部尚书府,做了席大小姐的侍卫?」
白航从拉都不像他口中说的那样只喜欢一个人。
他不是不喜欢温暖和热闹,只是因为曾经失去了太多重要的东西。
「白航,你跟我一起去太子府吧。」
突然,明修开口。
他见着白航没有开口反驳他的话,心中惴惴不安,开口提议道。
「太子府里如今有天南海北不少的能人异士,白航,你从前不是最爱结交朋友的吗?如果你到了太子府的话,到时候我还可以陪着你一起。」
明修与白航之间有着颇深的交情。
父母死后,明修也没想到自己还会遇到老友。
他在冀陵山庄寻到明修的时候就已经将对方视为他的故交。
正是因为如此,明修才更加不可以眼睁睁地看着白航走上一条不归路。
「明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白航看着明修遮遮掩掩,不耐烦地扭头望向他。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理由非要留在太子府,太子殿下处置了我冀陵山庄的仇人,而我给他解了身上的毒,我们之间已经两不相欠了。」
白航无意成为太子殿下的手下。
在他看来,整个京城中,除了席轻颜以外,他谁都不愿意跟。
「那你有什么理由留在席轻颜小姐的身边?」
明修见着白航食古不化,无奈笑着反问回去。
「你觉得眼下的自己,真的能够只把席轻颜小姐救命恩人,再无其他的非分之想吗?」
明修对着白航质问出口。
他将白航视为老友,所以,不愿意看着白航站到太子殿下的对立面。
「白航,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