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江微笑颔首,便起身离开了孙志军的办公室,回了自己的房间。
待他看到孙志军和周康健从迟正华的房间出来,三人有说有笑,向聂虎生看管匡占东的房间走去时,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下一刻,将早已准备好的水抹在了额头上,捂着肚子,弓着腰走了出来,俨然一幅腹痛难忍的样子。
“安江同志,你这是怎么了?”孙志军看着安江的样子,微微皱眉询问道。
他就知道安江要搞幺蛾子出来,果不其然,幺蛾子就来了。
“我可能是中午吃坏了肚子,也可能是突发阑尾炎,肚子痛得厉害。孙组长,我请求去医院看看,而且因为我暂时还在调查阶段,按照惯例,得有人结伴同行,就让虎生同志和我一起吧。我现在这样子,安全生产监管的工作要暂停,其他同志各自手里都有事情要处理,就不麻烦他们了。”安江捂着肚子,俨然痛苦万分道。
“好,那就按照安副组长你说的来,记住,到了医院之后,有检查结果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一定要多多保重身体。”孙志军哪里能不知道安江是在逃避,但也懒得计较,轻笑着点点头,平和道。
很快,聂虎生便跑了出来,带着安江,离开了招待所。
“你们说,咱们这位安副组长到底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他这一病,不会好几天都不回来吧?”
迟正华看着安江的背影,笑吟吟的向孙志军和周康健打趣道。
“安副组长每日工作辛苦,原则性又强,既然说病了,那就肯定是真病了,怎么会是假病呢?”孙志军淡漠一笑,平静道:“看看结果吧,若是情况严重,那我就想申书记打个报告,再减轻减轻他的分工,或者是让他回去休息,不能让一位病人太过于劳心劳力不是。”
迟正华微笑颔首,周康健也是陪着笑。
安江打的算盘,他们都心知肚明。
但是,他们不觉得,这算盘能有什么用。
真拖着一直不回来,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而在这时,周康健忽然面带笑容,看着孙志军和迟正华,微笑道:“孙组长,迟副组长,昨晚上关书记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关老这段时间思念浔阳人民,想要从北戴河疗养院回浔阳走走看看,到时候据说还会邀请疗养院的一些老干部们一起过来。到时候,县委招待所可能会稍稍有些嘈杂,如果有打扰到两位领导和调查组的地方,还望两位领导多多包涵啊。”
关家老爷子要回浔阳!
孙志军闻声,目光微微一凛,与迟正华相视一眼后,当即微笑道:“不打扰,不打扰,关老是情系桑梓,不忘鱼水情啊,我想,浔阳人民也一定盼着关老这场甘霖早些降下来。”
与此同时,他们原本略有些悬着的那颗心,此刻算是彻底大石落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这句俗语,不止是适用于普通人家,对于官宦人家来说,更是如此,尤其是那些资格老,曾叱咤过风云的老人家,他们的存在,不止是过往辉煌峥嵘岁月的见证人,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定海神针。
而关家这位老爷子,恰好就符合这些特征。
第一,老人家活得够久,这么说吧,老人家百分九十五以上的老同事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第二,老人家的过去足够辉煌,也足够叱咤风云,而且,还是昔日塑造起的标杆人物,是时代精神的缩影,毕竟,在那个时代,正是浔阳矿产发掘最兴盛的时期,浔阳的资源,支撑了整个华中,甚至更多地区的发展,说荣誉拿到手软绝对不为过。
可以说,现在如果开老干部会议,以这位老人家昔日的成就,坐第一排有些夸张了,可是,绝对能够稳稳的排在前三排之列,如果回华中的话,那么,李广斌或许不必去接待,但是省委办公厅肯定要出面打个招呼,并且转达下李广斌对老同志们的关心和问候。
不仅如,这位老人家也是那种闲不住的性格,交游广阔,退下来之后,并未和一些老干部那样,留在原来的属地休养,或者是说返回老家,种种花养养鸟,颐养天年,不再过问红尘之事,而是选择了去北戴河疗养院的老干部疗养中心生活。
在那里,老人家长袖善舞,结交了一帮子老朋友,老兄弟,大家互帮互助,组成了关系网。
可以说,关家这些年能有这样的蓬勃发展,也要感谢关家这位老爷子在千里之外的指挥有度。
如果这位老人家带着结交的老兄弟们回浔阳,届时必将会给省委和省政府都带来巨大的压力,老同志的情绪是要照顾的,老同志的意见是要虚心听取,老同志的宝贵经验是要学习的,老同志的颜面是要顾及的。
万一惹老同志心里不痛快了,到处放高炮,说你华中的发展有问题,说有人在故意对付他们,到时候,事情该怎么收场呢?
毕竟,老同志们已经退下来了,心中天地宽广,不受那些条条框框的约束,一个个过往的辉煌都大的吓死人,再加上,人都会变老的一天,没有人能在一个位置上坐一辈子,善待老同志,让老同志说出来的话还能起到作用,这不仅仅是在帮助这些老同志,也是在帮助未来变老的自己,养成尊重老同志的政治习惯嘛!
所以,在这一刻,孙志军也好,迟正华也罢,都已是觉得,浔阳【一·二九】矿难的调查情况,已是到了即将落下帷幕的时刻,至于最终的结果,自然是雨过地皮湿,皆大欢喜。
至于安江愿不愿意接受,这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个根本不需要去考虑的事情。
老同志的力量,雷万春都要忌惮,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安江。
想到此处,迟正华忽然露出笑容,背着双手,昂着头,拖长语调道:
“小小寰球,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孙志军和周康健闻声,不由得哑然失笑。
看来,迟正华当真是心情舒畅,念头通达了,这都开始念诗了。
苍蝇,蚂蚁,指的自然是安江无疑!
但眼眸中,却也露出期冀之色,很想看看,当安江看到老干部团时,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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