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璧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她眼眸低垂,长长的浓密睫毛微微轻颤,只留给夏景珩乌黑的发顶和一个小巧的发旋。可是她的手是温暖的,紧紧地握着他不放,带给他力量。
黑衣人不声不响地消失了,一如他们之前悄无声息地到来。
夏景珩神情复杂地望着君璧,他的眼前其实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君璧在他眼中,却似乎格外清晰,这个女子,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透。
“……去……”君璧听到夏景珩似乎低吟了一声,便急忙抬起头望向他。看到他动了动唇,却听不清楚声音,她便将头凑到夏景珩唇边,这才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随、我、去。”
夏景珩留下这句话后,就陷入了深度昏迷。君璧没有办法,只得亲力亲为地照顾他。她不知道古代这位若是死了,对现代的夏景珩是否会有影响,她只是希望两个人都能好好的。
整整一周后,夏景珩才终于恢复了几分精神。只是他本来就削瘦,经此一难,更加轻减,好像风一吹就能刮倒似的。那张清隽雅致的脸庞,如今染上了病气,倒越发惹人怜爱了。
夏景珩能走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马,随他一起前往云国。
在这个世界,夏国处于空前盛世,在周边有许多小国附属,云国便是其中之一。云国有些类似现代的少数民族聚集地,擅长使用毒蛊。
听闻夏景珩曾经跟养母在云国居住,后来才回到了夏国。
去云国要经过一段水路,好在夏景珩权势巨大,有专门的船只可以调遣,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豪华游轮,可是在古代已是极为奢侈。
君璧曾见过的那位救治过夏景珩的老者也一同前往,只是除了每日例行诊查时会露面,平日里几乎看不到他的存在。君璧有心想要询问夏景珩身体的情况,可是总也碰不到他。
好在蛊毒基本算是压制住了,夏景珩的脸色也一天天渐渐好起来,君璧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日,天朗气清,阳光明媚,夏景珩便与君璧一起来到甲板上,一览湖光山色。
早有侍者准备好了茶水点心,一旁还放置着笔墨纸砚。君璧轻瞟了一眼,暗道夏景珩可真会享受生活。
夏景珩懒得计较君璧的小眼神,独自坐下,静静观察了眼前的景色片刻,便执笔蘸墨,专心致志地勾勒手下的纵横线条。
君璧凑上前,目之所及,正是秋水共长天一色,粼粼飘荡碧波。美景在眼前,也在墨色之间,让她不禁发出一声感叹。天地广阔,心胸也不自觉变得开朗,让人灵台瞬间一片清明。
夏景珩一边挥毫泼墨,一边低声说道:“我因为久病一直在府内,难得有机会外出,却不知道这次出行是福是祸了……”这些日子的休养,让他的嗓音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只不过仔细听还是有些许的喑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又何须介怀?”君璧微微一笑,信手拈起一块精巧的点心放到了嘴里。点心入口即化,香甜可口,可是后味却在舌尖萦绕着一点茶香的苦涩,韵味悠长。
君璧偏过头望向夏景珩,只看到他半张温玉白瓷般的侧脸,敛眉垂眸,安静祥和的模样与世无争。
“这话听着倒是豁达。”夏景珩嗤笑一声,手下的笔微微顿了一下,“只是对我来说,本来是无心这条命的,如今,倒是有些不甘心,想要跟命运抢一抢。”
夏景珩说得晦涩,君璧却莫名的感觉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这份不甘,难道是因为她吗?
“好啊,我陪你。”君璧托着腮,眯着眼凝视着夏景珩,状似随意地说道。
夏景珩闻言,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却未置可否。
两人难得有如此静谧安宁的时刻,君璧放弃了吃点心喝茶的想法,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陪着夏景珩,享受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两人都不知道,那位医治夏景珩的老者捋着胡须,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神色颇有深意。
是夜,夏景珩精神不济,已经先行休息了。君璧却还十分清醒,久久无法入睡。
自从上船之后,君璧就一直睡在夏景珩的外间。夏景珩身体不好,也许是不想君璧看到他虚弱的模样,便为她安排了其他的房间。但君璧不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总是不放心,害怕他会发生意外。最后折中,她就充当了小丫鬟的职责跟在夏景珩身边。
待听到里间的人呼吸绵长,君璧才悄悄起身,披上一件斗篷,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她知道,今晚夏景珩会睡个安稳觉,因为他服下的药里特意加了些安神的成分。
船头早已经伫立着一人在安然等候,背影清癯,衣袂翩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听到君璧的脚步声,便缓缓回过头来,与她对视。
“姑娘,果然还是来了。”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露出一张慈祥的脸庞。他正是那位医治蛊毒的老者。
“你既然那般说了,必是知道我定会前来。”君璧心中知晓老者是有目的的,却不急不躁,平静地与他保持着安全距离对望。
如今夜色深浓,船头上拂过的风有些寒凉,扑到脸上,让人的精神格外清醒。二人身边零零散散站着几个黑衣人,看起来皆是保护守卫的意思。
“老朽没有想到姑娘竟会用情如此之深,倒是老朽眼拙了。”平日里根本不会搭理她的老者突然转变了态度,君璧起初是有几分怀疑的,可是后来她大概也明白了老者只是想瞒住夏景珩,并无恶意。
既然确定了老者算是友方,君璧也不愿多费口舌,开门见山地说道:“先生无需多言,只需要告诉我,我要如何做便可。”
那老者笑了笑,神色颇有几分感慨,“姑娘当真是我见过的最爽快的女子了。”他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走近,目光深邃地看着君璧,“姑娘已经知晓公子所中的是蛊非毒,却不知道这蛊其实是夏夫人亲手下的。”
闻言,君璧不禁震惊到瞬间僵住。夏夫人?夏景珩的那位养母……
老者看到君璧的神情,知道她已经听懂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个中缘由,老朽不便多言,只能说到此。姑娘体质似是与常人不同,解蛊的办法,只有姑娘可以一试。”
老者在诊治夏景珩的过程中,自然知晓在病人身上发生的一切,也不会遗漏当初那次子母情蛊交融的危急情况。君璧本应该在那次为夏景珩解蛊后死去的,可是她如今却依旧活蹦乱跳。从知道此事开始,老者就对君璧就倍加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