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璧想了想,又把内丹安然收好。她将蛇尾化作双腿,纵身跃入湖中,整个身体沉浸入微凉的湖水之中,就这样悬浮着,安静无声,似乎无限接近死亡。
依旧在魔界的云归岫此时正飞速地逃到无人之处,喘着粗气,满脸疑惑不安。她不敢相信,原来冥亦魄酝酿着如此大的计划,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所谓的仙人揭开高洁的外衣,会露出如此丑恶的面目。从她刚刚偷听到的谈话中,不难得知,无论仙魔,都将君璧当作了一枚棋子。
云归岫心口在剧烈地跳动,她抑制不住逃离此处的急切心情,她想要将真相告诉君璧。
君璧缓缓走上落霞峰,果然看到木景珩独自一人伫立。他手中紧紧握着那翠色玉笛,举起放到唇边,却迟迟没有吹奏,又缓缓放了下去。
君璧拍拍脸颊,打起精神,悄无声息地走到木景珩的身后,手臂轻轻环在他的腰间,在他的脊背上讨好般蹭了蹭,“阿珩,可是生我的气了?”边说边钻到了木景珩的身前。
木景珩瞥了君璧一眼,侧头,没有回复。
君璧如今是人形,身高恰好瞧到木景珩流畅优美的下颌。看着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之意,转瞬即逝。
“阿珩,我真的只是身体不适,没有旁的。”君璧双手抚上木景珩的脸颊,真挚相望,决定还是先好好哄哄他。
那触及到木景珩肌肤的纤细手指,不仅色泽欺霜赛雪,连温度也如寒冰一般。
木景珩不禁蹙起眉头,一把攥住了君璧的手,又急迫地触碰她的脸颊和脖颈,发现都是一样的冰冷。君璧是灵蛇,体温的确偏低,但还不至于低到这种程度。
“你的身体究竟怎么了?”木景珩的神识探入君璧体内,却发现与平日一样,并没有任何异常。这样的情形,或许是当真无恙,或许是……
“你若有半句隐瞒,我便再也不理你了。”木景珩此话说得好像个无理的孩童,但君璧知道他说的并不是简单的不理她,而是永远的断绝来往。
君璧看着木景珩等待回答的目光,心间漏了一拍。她暗自叹了口气,面上仍是灿烂的笑容,“胡说什么,我自是不会骗你。”
君璧踮起脚,在木景珩的唇上印下轻轻一吻,便投入他的怀中,把头埋入他的胸膛,颇为满足地倚靠在他的身上,呼吸之间都是他清新的气息。
木景珩拥抱着君璧的手臂微微一紧,直觉不对,她在撒谎。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准备将君璧拉起来问个明白。
可还没等到木景珩开口,一声巨响忽然传来,令整个落霞峰都极为剧烈的晃动起来,若是凡人在此根本无法立足。
清暮山作为仙界的入口,虽然天隙之日前后结界最为脆弱,致使冥亦魄和几个凡人误入,但木景珩与木景玦已经进行了修复与加固。千年来相安无事之处,却在此刻出了问题。
君璧与木景珩赶到清暮山下之时,二人皆被眼前景象震惊到。
炙热的炎火将草地灼烧得片片焦黑,往昔清澈的湖水变得浑浊不堪,各种动物的尸骸漂浮在湖面之上。树木倾倒,生灵涂炭,不过转眼间,曾经仿若仙境的地方已变得面目全非,如同炼狱。
造成这一切的人,正坐在妖兽之上,与二人遥遥相望,“木景珩……仙君,久仰大名。”四五米高的妖兽无疑是个庞然大物,面容狰狞,两排獠牙还淌着粘稠的唾液,浑身散发了荒蛮暴戾的气息。
冥亦魄搂着云归岫,身后是黑压压的魔兵。他面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意,不可否认,这个开端,他确实成功了。
云归岫乖顺地依偎在冥亦魄身旁,面上不喜不忧,似乎没有看到君璧一般。
木景珩眼眸锐利清冷如三九寒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毫不犹疑直取冥亦魄的命门。
魔兵朝着木景珩蜂拥而上,但基本都被瞬间秒杀。君璧迟疑了片刻,也加入战局。
高手对决,胜负立判,更何况是他们这般的仙魔。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刹那间尘埃落定。
君璧擦拭着唇边的血迹,缓缓站直了身体。她眼中清明,没有任何被控制的迹象,那就说明,之前她的所作所为皆是出于自愿。
云归岫本想趁乱摆脱冥亦魄的禁锢,回到君璧的身边,此时却呆愣愣地留在原地。
冥亦魄终于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虽然身上多了几处伤痕,但他明白,只要过了木景珩这一关,进入仙界易如反。天帝的所作所为,使得众多仙人离心,况且又有君氏一族在其中斡旋,他也再无顾虑。
“你出手这么慢,到底还是舍不得那情郎吧。”冥亦魄吞下几颗丹药,才渐渐恢复些气力。他还以为君璧反悔了,甚至有瞬间都做好了撤退的准备。可是如今看这结果,君璧对木景珩之情也不过如此。说起来,无论是仙是魔,还是妖或是人,又哪里有那么多鹣鲽情深。
君璧冷笑一声,“我不过是看不惯你,想让你吃些苦头罢了。”
此时的君璧似乎已经完全变了个人,眼眸中再无往昔情意,只余下冰冷的漠然。木景珩在她身旁捂着胸口,血流不止,君璧却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木景珩静静望着君璧,沉默不语,但他浅碧色眼眸中的复杂情绪,却让君璧心如刀割。
君璧这一击显然不足以致命,但散发着黑气的伤口,已经说明了一切。不过片刻,毒素已经蔓延至木景珩全身,他感觉浑身发冷,神识也渐渐模糊。
冥亦魄边继续调息,边说道:“杀了他。”
君璧轻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木景珩,他本应陷入昏迷,此时却固执地死撑着不肯闭眼。
君璧漠不关心地移开目光,“我下了毒,他活不了多久。况且你我之前说得明白,只要他无力阻碍你的计划。至于我如何处理他,都与你无关。”她的蛇尾背在身后,在不易察觉地轻微颤抖。
冥亦魄看看瘫软在地的木景珩,又讥讽地扫了君璧一眼,“经此一事,你不会还天真地以为,他还会原谅你吧?”若是他视若珍宝的女人敢如此待他,他必定会恨不得把对方挫骨扬灰。可另一方面,他又庆幸君璧足够心狠,才让他此行这般顺利。
“我已经说过了,与你无关。”君璧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冥亦魄终于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