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璧抬眸,发现木景珩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手执翠色玉笛,眉眼淡然地望向她。
“我可没敢扰你。”君璧有些委屈,小声嘟囔着。
木景珩斜睨了她一眼,并没有打算理会,转身准备离开。他刚迈出一步,似乎想到什么停了下来,轻咳一声,回过头。
一颗晶莹剔透的圆球被木景珩丢到了君璧怀中。君璧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接住。
圆球通体凉润,如同凝结而成冰晶,触手后感觉心神一片宁静,与这空灵泉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处。
“我不喜欢欠人东西。”木景珩说罢,身影化作青烟瞬间消失。
君璧一时没能缓过神来,看着纯净的圆球继续发呆。这……似乎是木景珩给她的回礼吧。
君璧经常光临落霞峰,木景珩见到她突然出现也淡定了许多。
木景玦与君璧有段非浅的渊源,每日除了教导云归岫,就是看着她来来回回,却也只是望一眼就不再多瞧。
而对于木景珩来说,只要君璧不打扰他修炼,旁的事他懒得管。一如当初云归岫来拜师,他也不过是嫌凡人麻烦罢了。
君璧给木景珩的感觉与旁人不同,她懂得察言观色,只会在他休息之时凑过来,说些凡间妖界的趣事,或者仅仅是带些灵果给他。虽然常常出现在他身边,却不会过分亲近谄媚。日子久了,他也就渐渐习惯了。
木景珩也曾经问过君璧,为何总爱往他这里跑。君璧只是浅浅一笑,随口说道:“因为我觉得仙君好呗。”
至于具体好在哪儿,君璧没明说,木景珩也不再追问,只是默认了她的到来。毕竟灵果确是木景珩需要的,他也不吝惜给君璧同等的回报。
一日,木景珩又有精进,修为突破令他的心情颇为畅快。
他斜倚在树干枝桠之上,修长的腿一条微微曲起,一条洒然垂落。发丝柔滑地平铺在脊背之上,额角散落几缕碎发,却遮不住秀雅俊逸的眉眼。浅碧色的眼眸如梦似幻,望进去宛如一汪清澈见底的湖水。
木景珩举起玉笛,贴在唇边,轻轻阖目。悠扬的笛声响起,在这片天地之间回荡,令闻者沉浸其中,心迷神醉。
正在湖边梳头的君璧听到,不禁抬头望向树上的木景珩。羽衣忽飘飘,玉鸾俄铮铮,不愧是仙人。
伴随着木景珩的笛声,落霞峰上的一草一木,泉水山石,仿佛都鲜活起来。彩蝶翩跹,鸾鸟齐鸣,皆在应和着他的乐曲。
君璧本身是灵蛇,听着清越的笛声,也忍不住想要舞动起来。
她将发丝拢至颈后,周身白纱飘逸飞扬。蛇女之舞,素来妖媚。纤细的腰肢、玉臂皓腕,甚至素白的指尖都在随乐舞动,柔若无骨,缠绵悱恻。
及腰的长发还带着水珠,每一次的旋转,都令水滴零星飞散,如颗颗晶莹的珍珠,落在粼粼湖面之上。
笛声伴随着君璧的舞姿,越发婉转缱绻,相得益彰。
君璧心情欢悦,眉梢眼角都浸染了动人心魄的笑意,妖娆妩媚,融入骨髓,又蔓延至轻扬的指尖。
她跳得兴起,蛇尾如同烟雾般逸开,雾气散尽,显露出一双羊脂玉般的美腿。脚踝纤细,巧足若莲,轻盈地点在水面之上,如履平地。
君璧随心舞动,欢欣不已,仿若不知疲倦一般。笛声与舞蹈持续了许久,才渐渐平缓,接近尾声,最终停了下来。
君璧躺着鲜嫩的青草上,胸口起伏微微喘息,却依旧笑得开怀。
木景珩收起玉笛,从树上飘然而落,恰好来到了君璧的身旁。
君璧知道来人是谁,所以依旧双眸微闭,没有特意睁开去瞧,她的眼睫上挂着薄薄水珠,闪着朦胧余辉。
君璧嘴角勾着未散的笑意,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仙君当真是深藏不露。”
兴许是方才一舞令木景珩的心多了几分柔软,他的嗓音不像平日里清冷,带着些微温暖,“自然。”
在木景珩修仙的时日里,身旁虽然有木景玦的陪伴,但大多数时间里两人都是相对无言的。两人先后成仙,同在清暮山,交流却越发得少。木景玦还偶尔会去人间逛逛,木景珩对此却没有半分兴致。
木景珩视线下移,落在君璧浸泡在泉水中的白皙双脚上,不由心中微微一动,“你为何要做妖?”
他不甚了解君璧与木景玦之间的过往,可是君璧灵台清明,并不像其他的妖那样污浊。否则她在空灵泉中必会痛苦不堪,又哪会这般如鱼得水?在木景珩看来,君璧修仙理应更容易些。
君璧笑容有一瞬间僵住,神情黯然,“妖与仙,不过是一念之间。”她哪里是妖,她只不过是入了魔的仙罢了。
木景珩反复咀嚼着君璧的话,却依旧一头雾水。他与木景玦成仙最大的不同,便是起初就抛弃了七情六欲,从伊始就潜心于修炼,而无其他杂念。
“一念之间?”木景珩似在呢喃,眼神中闪过疑惑。
“因情而扰,为情所困。我曾经把心放错了地方,才会被人所伤。也是我看不开,所以放任心魔,沦落至此。”君璧侧头望向木景珩,悠悠道来。
“既然如此,你绝情便是。”木景珩眉间轻蹙,说得浅显直白。他不明白君璧的脸上为何会出现如此复杂的表情,缅怀、伤感、憎恶、悲凄,杂糅在一起,分辨不清,但很显然都是负面情绪,看着让人有些不舒服。
君璧忽而轻笑,脸庞上的阴霾随即消散,“仙君,你修炼至此,想必从来不知何为情劫吧?”她笑得眉眼弯弯,眉宇之间一片纯净之色,这一瞬间仿佛她还是那在灵池之中刚刚孕育的小灵蛇。
“我不动心,自然无情。”木景珩冷漠回答,神情也变回了往日里的清冷模样。
君璧乌黑的眼珠微微一转,小心翼翼地靠近木景珩。在他没反应过来之时,凑近他的耳畔,柔声说道:“若是……你动情了呢?”会不会也像木景玦一般,斩断情丝,绝情弃爱?
“这世上,无人能让我动情。”木景珩颇为不屑。
君璧嘴角扬起,忽而伸出手揽上了木景珩的肩,奇异的冷香强势地侵袭着他周围的空气。呼吸之间,都是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