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
原一怔住,神情瞬间复杂起来:“这是你上辈子的样子吗?”
“是哟,”太宰治随手将□□扔在桌面上,倏地向后一靠,不堪重负的椅子被压得嘎吱一声,“很失望吗?不会吧,按理说这时候的我应该很受欢迎才对。”
似曾相识的念叨,熟悉的配方,确实是太宰治。
原一嗤地笑出来。
太宰治侧头,盯着原一,拉长了语调:“那是嘲笑吗?”
“不。”原一敛起笑意,认真答:“你比我想象中的样子,要年轻很多。”
太宰治来了兴趣,眼睛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迭声问道:“说嘛说嘛,我在你心里原本是怎样的形象?”
原一开始组织语句。
“热爱性.骚扰的自杀狂魔?”原一沉吟半晌,犹豫开口。
太宰治:……
“好过分。”他生无可恋似的趴伏在桌上,哼哼唧唧诉说着自己的抗议。
角落处的蜘蛛“吱”地一下灰飞烟灭,这一小动静吸引了原一的注意力,忽视太宰治,快速巡视了一圈室内的布置,“这是哪?”
容貌出色的少年撩起眼皮,懒散道:“我和你共有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共有的?
在原一的追问下,终于明白这个诡异陌生的空间是太宰治的精神世界,同时寄宿了另一个宿主,也就是原一,目前为止共他们两人存在在这个世界当中。
大地蜘蛛的灵魂碎片作为不速之客闯入此地,不仅原一,太宰治作为精神世界的主人同样有资格杀死他,因此消灭蜘蛛的过程才会异常顺利。
原一察觉到异常:“你很熟悉这里?”
眉心皱起,一个猜测缓缓浮现,“你混黑?”
按太宰治所说,这里是一栋大楼,除了他们之外再无第三人,但观察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开枪的熟练程度,结论简直呼之欲出。
“是哦,不过那都是过去了。”
太宰治站起身,眯着眼伸了个懒腰,用往事不许再提的无所谓态度说道。
他走到原一面前,上下打量一番。
蜜色的瞳孔中倒影出一张苍白下凹的病人脸,模样可怖。
原一低头,抬起被密密麻麻针孔覆盖的手背,青蓝色的血管在脆弱的皮下若隐若现。
原一抿了抿唇:“很难看吧。”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的我会是这种模样,”他小声说道,“以为完全告别那段过去了呢。”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太宰治没有接话,直接撇了撇嘴。
说罢抬起手臂挂在原一肩膀上,又立刻嫌弃道:“啊,你的骨头咯到我了,好疼。”干脆利落的直起身,再次瘫倒在不堪重负的靠椅上。
诚挚与虚伪、真实与假装、善良与恶意,这样的矛盾体,完整地映射在一个人身上。
挣扎于俗世苦难,同时散播善良本身,一猜就能到头的剧情却像是每周必看的肥皂剧。
太宰治称之为“调剂品”。
自从脱离那个世界被投放在这里之后,实时追剧似乎成了自己无聊日子中唯一的乐趣。
太宰治“啊”地喊出声,盯着原一的眼睛重复一遍:“奇怪的人。”
原一满头问号:“说得好像你不奇怪一样,还在读书的年纪为什么要跑去混黑啊,九年义务制教育绝对没有完成吧?”
……
这个说法,是华国人?
太宰治认真思考了三秒,点了点头,为了不把“可能是文盲”这一把柄递到对方手中,下一秒立刻转移话题:“获取魂环后我们之间的联系似乎产生了一些异变。”
原一仔细感应:“确实变了。”
打个比方,若是之前两人的关系是拨号连接,那么现在就变成了直连的无线网络。
这种变化是双向的,原一对绷带进一步掌控的同时,太宰治不再只能以绷带的角度观看,而是可以共享原一的第一视角。
“好哎!”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抬起手,呱唧呱唧鼓起掌。
随后就把原一吐出了精神世界。
原一猝不及防睁开眼,身体直直地先前倒,差点啃一嘴草。
慌忙以手撑地稳住身体,对眼中盈满担忧的教皇露出一个符合对方期待的笑容,眼中具是喜悦与激动:“师父,我成功了。”
眼尾下压,摆出笑容,比比东并不吝啬该有的称赞。
“不愧是师父的弟子。”
原一抬起右手,魂力快速凝聚,缠绕成一团的虚影由朦胧到清晰,橙黄色光环浮现在它旁边,光环上刻着繁复华丽的纹样,依稀能辨认出几道蜘蛛图案。
百年魂环。
莹润的光将点亮了瞳孔,原一眼中映出圆环的影。
白色绷带灵活地在原一的掌心当中扭动,布条相较之前更具韧性,散发着淡淡的紫色气息,想来应该是大地蜘蛛的毒性。
目前为止似乎没有特别大的变异,脑海中对第一魂技的概念依旧模糊。
正当原一有些疑惑打算调动魂力进行试验时,太宰治的声音响起:
——闭上眼睛。
原一信任照做。
眼眸闭合的一瞬,细长布条悄然落在他脸上,蒙在眼前,苍白绷带无风自动,将原一的双眼完全遮挡住,纤长的绷带尾端随风飘舞。
眼睛被蒙住,剩余下半张脸,原一轻轻抬起下颌,仰望某个方向。
因失去视觉而沉入黑暗的世界很快被大片大片的各色水墨花朵替代,如同被人随意泼撒一样混乱。
淡金色的光点在远处亮起,愈发闪亮,愈发耀眼,直到胀大成半人高的“太阳”,轰然炸开,将所有墨色尽数驱赶。
全新的世界如同画卷一般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灌木、云树、翠草,大概直径为三米的圆内,所有景象重新出现在原一的视线中,唯一不同的是,它们身上有了“气”,或浓或淡,或少或多,缭绕在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上。
甚至是深不可测的教皇,那些直冲云霄的“气”挤得其他植物艰难残喘。
这“气”,应该是魂力。
教皇原本空无一人的身侧居然也有一股魂力,约莫是教皇的十分之一,即便如此,庞大程度也十分可观。
那道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轻微摇晃了几下。
原一立刻停止对他的探究,探出手将魂力引向一棵还未生出灵智的翠竹。
在淡金色魂力接触到翠竹的一刹那,其周围涌动的魂力仿佛被什么冻结,暂停几个呼吸后“咔嚓”一声,像石块一样当场碎裂,翠竹失去了魂力的支撑,在几个眨眼间干瘪枯死。
丧失魂力的魂兽相当于失去生命之源,长时间没有得到魂力补充就会死亡。
原一若有所思地收回手。
并没有发现自己掩藏在绷带之下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漂亮的鸢色。
——想知道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的话,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
太宰治嘻笑着诱导。
——会不会像那只魂兽一样,变成四分五裂的可怜模样呢?
原一黑线。
果然拒绝了忽然犯病的太宰治。
干脆收回魂力,挡在眼前的布条化作光点轰然而散,眼前的一切恢复正常模样。
他的第一魂技——无效。
施展范围是直径三米的圆内,日后会随着等级的提高进一步扩大;范围内的敌人会按照魂力强弱来确定被无效的程度,最低限制是一秒,施展一次要消耗魂力的大概是三分之一左右……
嗯?
原一晃了晃脑袋。
捂住有些沉重的额头,用力眨了眨眼,试图甩掉猝不及防的眩晕。
怎么……站不稳了?
“嘶……”
像是绕着原地旋转了几十圈的那种晕,眼前的世界不断被揉捏旋转,脚底下的土地忽远忽近。
“咚!”
他摔到在地。
视线已经无法聚焦了,原一用力地瞪大眼睛,可眼前只有一根粗壮的树干,他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扶住那棵树来维持平衡。
耳边似乎有谁在说话?
管他呢。
此刻的原一执拗地过分,如同醉酒似的蹒跚前行,势必要亲手摸到那棵笔直的树干。
“呼呼、呼——”
步伐歪七八扭,非常坚定。
原一表情恍惚,艰难地到达了树下,一摇一晃地抬头,一根粗壮的树杈子闯进眼里。
……
好像、好像很适合干点什么呢,如此粗壮结实的树干……
原一咽了咽口水,勉强从昏沉的脑袋里扒拉出一个结论。
——适合、适合上吊吧。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意,布条灵敏的窜了出去,三两下选择好了一个适合上吊的高度,干脆利落的打结之后将原一拽了上去。
呼吸被卡住的一瞬间,模糊昏沉的世界忽然清晰了。
原一翻着白眼,一边猛烈地挣扎,被生理盐水淹没的视线里看到了满脸惊诧不解却依然冲来救他的教皇。
“咳咳、咳!”
被救下来的原一捂着脖子猛烈咳嗽,耳边隐约听到了“有病”、“脑袋”等敏感词汇。
——呀咧,好像是使用我后的后遗症哦,无法避免的那种,哈哈哈~
脑海中那道兴奋的声音完全听不出有任何歉意,甚至多了些喜出望外。
——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一起讨论哪种自杀方式比较好了呢?
太宰治接着往原一的伤口处猛戳一顿,毫不顾忌本人的意愿。
面对教皇欲言又止的询问,但却完全无法给出合理辩解的原一:……
完全,社会性死亡了啊。
累了,毁灭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放弃交流,假装晕倒钻进了精神世界中。
左右手都挑选好合适的武器后,原一满意点头,随后面无表情地举枪登上了去往顶楼的电梯。
太宰治,你等着,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