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吾明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拽住大师:“请您帮忙,才救白鸮的命!”
治愈系魂师是一位魂斗罗,黄黄紫紫黑黑黑黑,八个魂环在他身边旋转起伏,其中一个黑色魂环正不停闪烁。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滚进那魂师的衣下,淡紫色的魂力从他手中不断涌出,源源不断地输入进床上躺着的那人身体当中——几个呼吸过去,收效甚微。
这个少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着,苍白的脸色几乎能和月光融为一体。他双眼紧闭,微微颤动的肌肉显示着他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他身体中的魂力像是失去了桎梏的野兽,在血脉当中横冲直撞。
治愈系魂师尽力去牵引那些狂暴.乱窜的魂力,趁着间隙,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不行,他体内的毒太烈,先得解毒,才能治疗。”
“独孤博在哪?”
那魂师一怔:“毒斗罗独孤博的确擅长毒之一道,可……”
“独孤博现在在哪儿,还在落日森林吗?”弗兰德语气不耐,先是瞥了一眼白鸮手腕上的珠串,当着众人面到底是没说其他话,只是逼问独孤博的下落。
治愈系魂师倒是不确定:“或许……”
“我已召毒斗罗回宫。”匆忙赶来的雪夜大帝沉声回答了弗兰德的问题。
弗兰德此事表情僵硬,说了声多谢陛下。
雪夜大步上前,身后只跟了个灰衣老者。
看似守卫单薄,弗兰德若有似无地释放魂力感受着周围,好几股不同的气息,这是落在明处的,暗处定然也不少,皇帝是有备而来。
弗兰德想骂娘,焦躁感从脚底涌到脑袋——自从几天前,白鸮忽然与史莱克“摊牌”的那一天,他就该预料到今天,可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操他妈!
操他妈的!
弗兰德直接在心里把武魂殿翻来覆去骂了几遍,又把雪夜骂了几遍。
还有白鸮,等醒了再骂!
心眼子比筛子还多的小疯子,不知道长了多少了心窍来算计人了!
——皇室秘辛,中毒,小安,一桩桩惊心动魄的事从那小子口中说出来,像是在汇报昨日的一日三餐,那时弗兰德吓得差点魂力失控。
「最近毒素侵蚀的速度超乎预料,我的身体或许熬不到背后势力放松警惕的时候,麻烦院长保护小安的性命,做好局势动荡的准备」
脸色苍白,唇色却不正常地泛着艳红的孩子坐在办公室里,轻声说着话。
他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懒散模样。
嘴角还是那样若有似无的微笑,澄澈见底的眸子里看不到恐惧,找不到怨恨。
他只是坐在那儿,脖颈处手腕处露出的绷带痕迹一如起初见面时的样子,像是一道道永不褪落的伤疤,紧紧缠附在他身上。
弗兰德还记得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不怕死吗?!」
白鸮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从魂导器里拿出一些东西,堆满小半个角落,弗兰德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却能闻到那股刺激的气味。
「院长,还记得索托城的那场大爆炸吗?」白鸮问。
弗兰德回忆起那场爆炸的威力,白鸮和那个青年人是什么关系?
「他与我来自同样的地方,只要不去刻意招惹就好」
「史莱克的危机或由我而起,我有责任保护史莱克的安全」
弗兰德冷哼一声,说平时没看你那么有责任心。
「小心武魂殿,小心雪清河……」
白鸮顿了顿。
「我不会死,只是...可能,会以那么不太美丽的姿态离开......」他的语气似乎有些嫌弃,弗兰德却能听懂他话里的不确定。
最终,在夕阳的暖阳下,他缓缓开口,语气极轻,
「小安还有个姐姐,找到她」
「如果我的身体快要死了,那么,就带我去见她吧」
那个小子说着别扭的话,弗兰德愈发感到不对劲。
他本不想被那小疯子牵着鼻子走,但这么重要的事,史莱克的老师们是瞒不住的,况且学院内还有那么多学生,一旦掀起风波,学院必须保护好他们。
最后弗兰德也只是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
谁知意外来得太快。
弗兰德抱着手臂站在侧边,紧抿着嘴唇,半路上就把来找他的戴沐白赶回学校了,学校有赵无极、柳二龙等守着,由他们保护学生。
雪夜与白鸮隔了一段距离,见到白鸮面无人色的模样,想要再近一步时,却被灰衣人拦住,他皱眉,倒也没强求,在稍远处站定。
“为何这毒会如此来势凶猛?”
弗兰德:“学院内同学开玩笑,给白鸮闻了迷魂花的花粉,白鸮魂力逆冲了。”
开玩笑?雪夜瞬间想了很多。
弗兰德沉声:“迷魂花极难寻得,我那学生确实是巧合。”
雪夜点头,面上没表现出来是否相信。
迷魂花的功效不止让人身体虚软,雪夜心绪烦乱。
原来计划被打乱了,毒发提前,第一解药并未研制成功过,第二毒斗罗不在宫内——根据白鸮中毒一事揭穿陛下中毒,继而顺藤摸瓜,一网打尽的计划只能全部废弃。
现今,没了毒斗罗的“发现”,贸然清除钉子只会暴露底牌。
进退两难。
雪夜坐在侍者搬来的软椅上,沉默地盯着正在治疗的白鸮。
跟在他身边的灰衣老者像是一尊快要腐朽的木雕,连呼吸也几不可闻,只有在皇帝用指尖敲击权杖的时候,才撩起眼皮,用看似浑浊的双眸扫视周围。
莫名凝重的气息压在大家的肩头,一时间众人沉默下来,除了治愈系魂师粗重的喘息声与白鸮的闷哼,竟没别的动静了。
“噗。”深红色的血液兀然从白鸮的嘴角蜿蜒下来,本就苍白的脸庞似乎要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要失去了,他睁开眼,失去焦距。
雪夜见他似乎有了一些神志,快步上前,“孩子,你醒了。”
“你要的‘纸’已经找到了,那有什么用,能救你的命吗?”语调稍快,似乎是在顾念白鸮的重伤状态。
雪夜亲自坐在床沿,微微躬身,柔软的衣袍布料落在白鸮的手背。
他低着头,耳朵凑近白鸮的嘴唇。
“...纸...”
暗哑模糊的音节让皇帝眼眸一眯,“那些纸的作用......”
“陛下!”
弗兰德蓦然出声打断,那双曾是满是精明算计的眸子里浮动着不明的情绪。
“白鸮只需要治疗。”他说。
雪夜:“我也在为这孩子考虑。”
弗兰德却不退让,盯着灰衣老者的魂力压迫,青筋迸起,上前一步:“这孩子神志不清,不能回答陛下的话。”
雪夜像是笑了:“你不相信我。”
弗兰德咬牙,依旧不肯退让:“白鸮是我的学生。”
“是你的学生,还是史莱克的学生?”
弗兰德眼中爬满血丝。
雪夜微微一笑,不再管他,再次俯下.身,在白鸮耳边一字一句地询问:“那些纸究竟有什么用?”
“...是...让他们…出现的契机.......”
雪夜一怔,下意识抬头去看那孩子的脸,无法聚焦的瞳孔倒影出壁灯的光亮。
“他们是谁?”
“是……是我的…美梦.......”
他的呼吸已经很浅了。
少年人的身形很单薄,胸膛的每一次起伏似乎都在用尽全力。
雪夜的态度忽然急转直下,“你是什么势力派来的人?给我下毒的幕后之人是谁?”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陛下!”
“退下!”雪夜身边的灰衣老人毫不留情地将弗兰德打飞。
“咳咳!”弗兰德撞断了两根柱子才停下来,他来得及释放武魂,还未点亮魂环就被打飞了出去,两方差距显然不止一点。
灰衣老者仍是那样的恭谨姿态守卫在雪夜身前,弗兰德捏紧了拳头,背后的羽翼焦躁不安地拍动,低声喊道:“陛下,他无罪!”
雪夜无视他,伸手抹去掉落在白鸮脸上的发丝,沉声道:
“告诉我真相,孩子,告诉我。”
“……”
白鸮的唇张合颤抖,发声对他来说像是有些困难。
雪夜死死的盯着他。
“……我为…自己而来……”他深深地呼吸着,脸颊涌上绯红。
“…喜欢梦野……”
“别哭……哥哥…永远……是……”
白鸮笑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虚空,垂在身侧的手指勾了勾,感受着孩子柔软的手指。
年幼的孩子趴在他的身上哭得伤心,泪水淹没了梦野的眼眶,可怜可爱,但他还记得之前与原一的约定:
【无论何时,都要帮原一维持‘伪装’】
可是白鸮的回答颠三倒四不知所云,最重要的还没问出来,让雪夜急躁起来。
“给我下毒的幕后主使是谁?!”雪夜掐住白鸮的肩膀,想要用疼痛让白鸮清醒,在有限的时间内给出他想要的答案。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
“是谁?!是谁?!”
“……”
“太子殿下,您怎么来了?!”治愈系魂师忽然呼喊起来,胖胖的身体艰难地朝门口行了个礼。
雪夜抬头。
随意出入自己寝宫的特权,是他给予这个儿子的。
雪清河那张俊秀温和的脸出现在门口,如往常一般,呼喊着雪夜:“父皇。”
他缓慢地走了进来,步伐不大不小,姿态沉稳,颇有一国之主的风范,是之前雪夜最喜欢的模样。
皇家父子。
隔着台阶相望,一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