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见了。”
佐助小声地自语,两眼急速地跟着白的影子转动。
白的行动轨迹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片,能看见了!
“鸣人!左边!”
鸣人和影分/身一起冲了过去,本体借助影分/身的推力赶到了前边,一脚踢向左边,黑影歪了一下,直接斜飞出去撞在了镜子上。
晴鹤见状又朝着那个方向投出一根千本,刺中了少年的肩膀。
白撑着身子站起来,拔出千本,然后愣了一下,危机感涌上心头,手腕一转试图扔开千本。
他忘记了,这个女孩擅长雷遁,千本的后面缀着钢丝!
“晚了!”
浅蓝色雷电霎时从纤细的钢丝上延伸了过去!
晴鹤和佐助对视一眼,默契地微微一笑。
宇智波这个姓氏代表的不只是血继限界。
而是绝对的力量!
魔镜冰晶因为主人的查克拉紊乱而寸寸崩裂,撒下满天冰晶。在寒雾和碎冰之中,晴鹤、佐助、鸣人从三个方向围住了倒在地上的白。
佐助冷冰冰地看着白,他的双眼正在微微发热。
晴鹤欣喜地露出了笑容,“恭喜开眼,佐助。”
他后知后觉地摸上了眼角,“……这个力量,就是写轮眼?”
“没错。”她有些激动,手指微微颤抖,“是我们宇智波一族的血继限界。”
太好了,太好了。
晴鹤说不清楚心里复杂的情绪,只是在看见佐助的写轮眼之后骤然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佐助一辈子都无法开启写轮眼,她害怕是她害得佐助变得平庸,失去作为一个宇智波的骄傲。
幸好……佐助合该是这样的,他会越来越强的,一定会。
“我输了。”白踉跄着站了起来,嘴边溢出一点红色,不过他似乎并不怎么难过,反而笑了出来。“原来如此,你们和我一样啊……”
几缕纤细的雷电时而从他的身上出现,白浑身都因为电击而轻轻痉挛着,看起来狼狈不已。
他脸上的面具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脆响,喀啦一声掉落下去,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丽的脸露了出来。
“喂,骗人的吧……为什么会是你?”
鸣人的反应引起了晴鹤的关注,“鸣人君,你认识他吗?”
“修炼的那几天,我们见过的!”好像遭到了背叛一样,鸣人愤怒地质问:“为什么会是你啊!”
“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目的,不过是各自为战而已。”白轻轻咳了几下,“我输了,我接受这个结果。”
“为了那样的人真的值得吗!”
“值得。”
白笑了笑,“是再不斩先生收留了我。”
一个不被需要的孩子,遇上了一个同样失去了归处的男人。
“……血继限界为水之国受尽了内战苦楚的人所厌恶、痛恨,我的母亲就是这样被父亲杀死,然后他还要杀死我。”白的眼中流露出一点悲悯的神色,“哪怕并不是亲手引起战争的人,拥有这样的力量好像也是一种罪一样。”
【写轮眼的力量是我们宇智波一族的荣耀!】
晴鹤想起了这句话,只觉得十分难过。
弱是罪,强也是罪。
这个世界未免太过苛刻。
“再不斩先生知道我拥有血继限界,却还是留下我在身边……我很高兴。”
从医院里醒来时,卡卡西对着心如死灰的她说:“不会让你一个人的,一切都会好的。”
是啊,很高兴。
晴鹤的眼眶微微发热。
真的很高兴。
“……但是我失败了,从这一刻起,作为工具留在再不斩先生身边的我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白因为陷入回忆而变得怀念幸福的神情渐渐变得淡漠起来。
“现在,杀了我吧。”
晴鹤的心中一痛。
不该是这样的。
结局……不该是这样的。
可是她却听见自己冷静地开了口:
“按理来说,我们的任务只是保护达兹纳先生,并没有明确要求杀死敌人,不过我多问一句,如果放过了你,你还会去帮再不斩,与我们为敌吧?”
鸣人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白两眼淡淡地垂着,“你说得没错。”
她的心底,那一点挣扎终究归于平静。
是忍者的本能,是长久以来根深蒂固在脑中的忍诫。
是她明白不再被需要的人的痛苦。
——生不如死。
“好。”
她走到白的身后,像哄孩子一样,用轻柔的语气对白说:“我会对你使用幻术,不要抵抗,我会尽力不让你痛苦的……就当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吧。”
这样的世界是一个噩梦。
“抱歉。”
她垂着头,缓缓抬起双手准备结印。
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到底谁更痛苦?
不要去想,不能去想。
因为她还要继续活着。
白听了她的话,怔愣的神色划过眼中,转瞬即逝,他笑了起来,如同雪一样纯白干净,“谢谢。”
“不用。”她勉强扯开嘴角,抬起头望着他的脸,“我突然觉得,如果我们早一点遇见,可能会成为不错的朋友。”
白浅笑着点了点头,“嗯,会的。”
晴鹤的手停在最后一个印上。
“那么,再见。”
仿佛不断坠落的灵魂终于到达了深渊的尽头,在死一般的空茫之后,精神重新回归肉/体,四肢百骸狠狠地一震,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浑身被汗浸湿,胸口剧烈鼓起伏着。
“你醒了。”
她喘/息着,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晴鹤?”
戴着面罩的银发男人凑了过来,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稍稍拨开她的眼皮看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眼睛恢复一些了,没事了。晴鹤,能看清我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缓缓闭上眼睛,她皱了皱眉,“嗯。”
她想起来了,之前发生的事情。
白死了,为了保护再不斩逃离了她的幻术,然后死在了卡卡西手下。
之后的事就失控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被洞穿了身躯的白,恍惚间竟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影子一样,巨大的恐慌和愤怒随着血液冲向大脑,冲向眼睛。
她的眼睛突然剧痛无比,意识渐渐扭曲,仿佛陷入了漩涡之中,无法思考,只能努力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掐住胳膊,指甲扣进血肉,试图用疼痛来清醒。
她知道那是幻觉,不是卡卡西杀了她的母亲,是宇智波鼬。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难过?
佐助强行禁锢住她的双手,小樱看着她的眼睛后退了一步,面露恐惧。
而她自己神经质一样把头埋进膝盖,冷极了一样不停地颤抖着。
不是卡卡西,不是他们……
【晴鹤……晴鹤……】
女人痛苦而无力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晴鹤如遭雷击。
这个声音无比怀念,这是她无数次夜里梦回听到的声音,可是现在她却想要捂住耳朵不去听,她流下了眼泪,双手被紧紧地捆在身后,只能徒劳地抗拒着,被封印许久的梦魇得到了可趁之机卷土重来,不容拒绝地硬生生钻进了她的脑海。
她看见她的母亲伤痕累累地被绑在树上,宇智波鼬的短刀深深地砍进了美知子的肩膀,然后漠然地向下压,血肉分离粘腻的声音、骨头被剐蹭刺耳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刀尖一转,短刀一点一点地贴着第五根肋骨划到了胸口中央,血液奔流而出,舒张收缩着的肺、跳动着的心脏就那样裸露出来,被割开的皮肉被神经牵扯着轻颤,美知子压抑着巨大的痛楚呻/吟出声来,破碎的名字夹杂其中几乎要听不清。
美知子在叫她。
直到这种时候,美知子的口中依然还叫着她的名字。
宇智波鼬仿佛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侧过头,手中的刀随意垂了下来,上面还在滴血。
【痛吗?怨恨吗?】
痛,当然痛。
切肤剔骨的痛苦仿佛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眸子失去了神采,死气沉沉地睁着,脸上的泪也已经干涸,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在呼吸,感受不到身上的一寸皮肤的存在,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她已经完全崩溃了。
少年叹息,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不合格的残次品,施舍似地走过来捂住了她的眼睛。
【暂时忘记这一切吧,你还没达到我想要的高度,等到那一天到来,你才有资格向我复仇。】
【我可悲的妹妹啊,你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等到最后的归处也失去,你又要怎么办呢?】
【等到那一天,来找我,用你这双刚刚觉醒的眼睛……】
【向我寻求答案。】
被推出这个梦魇时,她感觉自己似乎在被谁抱着,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后背。
她的眼睛不知何时恢复了原样,一眼望去是荒芜的黑,她的意识也依旧是麻木的,茫然的。
试探地伸出手去碰了碰抱着她的人的肩膀,那人一愣,松开了怀抱。
直到被那双相同的黑色眸子望着,晴鹤才恢复了知觉。
“佐助?”
他点了点头,用手掌贴上了她的脸,晴鹤这才发现自己脸上有一点冰凉。
“晴鹤。”
“嗯。”
佐助明明是不高兴的,他的眼睛里仿佛酝酿着风暴,仿佛在拼命克制着才能保持表面上的平静,但面对晴鹤,他还是勉强自己努力收敛起了锋芒,柔和了表情。
“我在,别怕。”
良久,像是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佐助别过头,抓住她的手紧了紧,“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晴鹤感受着他的掌心传来的温热,点了点头。
搭着佐助的肩膀,晴鹤渐渐站稳,才发现再不斩浑身是血地躺在远处,和白的尸体遥遥相望。
“卡卡西打败了再不斩,后来卡多带人来了,再不斩和他有私人恩怨,就杀掉了他们。一切都结束了。”佐助解释道。
“是么……”
晴鹤松开了他,朝着再不斩走去。
卡卡西把再不斩背了起来,按照他的愿望把他放在了白的身边。
这个男人,在生命的最后终于认清了自己。
卡卡西见晴鹤过来,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别勉强自己,一会儿你先和佐助回达兹纳先生的家里,善后我和鸣人小樱来就可以。”
晴鹤摇了摇头,“我本来想问他一个问题,现在大概不必了。”
如今满身重伤的鬼人听了她的话,终于把眼睛从白的身上移开。“小鬼……你过来。”
卡卡西抓住了她的手,“小心。”
对此,再不斩的反应只是嗤笑一声。
“没关系。”
她走上前去,蹲在再不斩身边,又看了看白。
“我许了白一个毫无痛苦的了结,可他为了你拒绝了我。我原以为你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冷血,看来并非如此。”她淡淡地看着再不斩的眼睛,“鬼人也会流眼泪啊。”
再不斩没有理会她讽刺的话语,只问她:“小鬼,你想要我的刀?”
晴鹤垂下眸子,“被你发现了啊,只是有兴趣而已。”
他合上了眼睛,“若是你有握住忍刀的觉悟的话,尽管拿走。”
七忍刀的刀主几乎都没有善终。
它们是被诅咒的刀,它们的主人也都是被诅咒的人。
孤独,不被理解也不被需要,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为了保护什么而存在,永远求而不得,最终失去容身之所……
“如果你有面对残酷未来的觉悟的话,它就是你的了。”
晴鹤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我知道了。”
“干柿鬼鲛,那家伙也是个可怜虫。”再不斩嗤笑一声,“你想找到他吧?如果你拿上这把刀,那你们迟早有一天会再见。”
他的话不乏恶意的劝诱,但晴鹤并没有生气。
“……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建议,再不斩先生。”
无悲无喜,空洞漆黑的眼睛却让他想起了最开始的白。
那是见惯了冷漠,尝够了痛苦,在麻木之后依旧残留在她眼底的、无声无息的悲伤和无望。
再不斩专注地看着,才知道那些苦楚,原来她已经懂了。
“你的眼睛……很像白。”
一样渴求着被认同、被需要,只是她的眼睛里更多的是痛苦和思虑。
看来即便身边的同伴都不曾抛弃她,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走进过她的心底……真是可怜的小姑娘。
她轻轻地勾起嘴角,没有说话。
她的温柔也像极了白。
对着他一个将死之人,露出了那样温柔的笑。
“斩首大刀我收下了。再不斩先生,作为回报,送你一个好梦吧,请看着我的眼睛。”
他对上了晴鹤的写轮眼,神情恍惚了起来。
“那边的世界,一定比这边要幸福得多。”
她轻轻伸出手盖上了再不斩的眼睛。
“去见白吧。”
天光雪白一片。
【再不斩先生——】
白?
他转过身,一眼便看见了少年。
【再不斩先生,我终于见到你了。】
少年向他伸出了手。
【这一次换我来问了……再不斩先生,你愿意跟我走吗?】
啊……白。
“如果你愿意接纳这样的我的话。”
雾隐的鬼人泪如雨下,伸出粗粝的大掌,缓缓握住了白纤细的手。
大雪茫茫地降下,落在了再不斩渐渐合上的眼睑上。
一声低语一样浅浅的谢谢消散在空气中,晴鹤抬起头,冰凉的雪花擦着她的脸飞过,轻而易举就摔得支离破碎。
天也在哭。
“……不用。”
她走到斩首大刀旁边,摩挲着长长的刀柄,只觉得满身的疲惫忽然涌了上来。
一定是幸福的。
梦里。
晴鹤倒了下去。
那之后,晴鹤差不多睡了一整天,醒来时已经是凌晨,在卡卡西再三确认之后,晴鹤才被允许下床。她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自己,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下午就和第七班一起回木叶。
斩首大刀被她封印在卷轴里,她还未达到可以自如使用它的地步,背在身上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一路上卡卡西都想尽办法试探她之前失控的原因,然而佐助拒不配合,晴鹤也只字不提,他只好暂时不问。
会这么担忧,只因为卡卡西敏锐地发现大桥决战之后,晴鹤好像哪里变了。
斩首大刀被晴鹤收入囊中卡卡西并未反对,他也是听见了晴鹤和再不斩的谈话的,顶多对她能否使用存在怀疑。他在意的是晴鹤的态度。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在和鸣人、小樱说笑的时候,笑意再未达到眼底。
她面对佐助的时候,偶尔会露出他也看不懂的眼神。
以及,她开始更快地脱离他的掌控范围。
卡卡西知道晴鹤更加独立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晴鹤已经独当一面,他们也不住在一起了,许多事他不该管了。
可是这一次,卡卡西的心里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某种预感。
仿佛从那天开始,有某些事、某些东西,都要变了。
【晴鹤,你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