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鹤已经不知道这是她第几回睁开眼睛了。
睡不着。
不如说,是被楼顶上那个人给折磨得睡不下去。
她有些烦躁,也有些不解。
现在那个我爱罗给她的感觉也太夸张了,和白天的时候完全不一样,那个少年平时虽然也杀气腾腾的,但从未像现在这样给她如此大的压迫感,仿佛她面前的天花板上面待着的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是一座强行倒立过来的金字塔,不知何时就会刺穿房顶,压垮这栋楼。
哪怕明知道这只是单纯的压迫感,她盯着天花板好半天,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再合上眼睛。
毕竟那杀气仿佛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目标,她的危机神经也一直在饱受折磨……根本就没办法静下心睡觉啊!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晴鹤索性直接不睡了,掀开被子出门。
第一天的时候他们累得不行,光顾着猫在房间里睡觉不知道第八班也已经到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两个小队才见面,牙还揽着拓海的肩膀吐了好一阵苦水。
晴鹤一出门,就发现自己的两个队友也面对面坐着发呆,就知道第八班估计也是这个状态。
虽然第三名和第一名的中间隔着他们,可楼顶大家都是同一个,对于风吹草动一向敏感的侦察班又怎么会没有察觉呢?
“正好,走吧,去隔壁唠会儿磕。”拓海的眼睛还有点充血,被强行从深眠时间吵醒,他整个人都蔫哒哒的,“真是后悔死了,为什么要选了个楼顶的位置!”
玄一闭着眼睛道:“是考官安排的。”
“考官为什么要安排咱们到楼顶啊!”
“因为要按名次来。”
拓海崩溃,“那我们能不能回森林里睡?”
玄一被他烦得不行,疲惫地捏了捏眉心,“不能,别吵。”
晴鹤也懒得再说什么了,直接一手一个,拉起他们就走,在出门左拐十几步的第一个门口敲了敲。
“啊,晴鹤前辈,玄一哥哥,拓海前辈,晚上好。”
开门的是雏田,她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怎么样,背后露出来明亮的灯光,显然第八班和他们一样都醒着。“请进,刚才牙君还在想要不要去找你们呢。”
“你看吧志乃!我就说挨着那个我爱罗就没人能睡得着!赤丸都没精神了!可恶……”
晴鹤听着屋里传来的牙的抱怨笑了笑,“那打扰了。”
每个分配给考生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标准配置,晴鹤他们进来之后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和第八班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
“本来还庆幸中间隔了个你们班。”牙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给他家赤丸顺着毛一边吐槽:“谁知道他还有大半夜上天台的爱好。”
拓海撑着脑袋坐在桌边来了一个美人卧,闻言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开始嘲讽:“呵,让你幸灾乐祸,这回遭报应了吧?”
雏田对手指,“那个,牙君他不是……”
坐她旁边的晴鹤拍了拍她的肩膀,“开玩笑呢。动物和昆虫比较敏感,赤丸和志乃君的虫子大概都受了不小的影响吧。”
志乃抬起手指,黑色的一点停在上面,“最重要的是,打扰到我休息了。”
“看月亮就算了,还放杀气,赤丸告诉我又闻到了浓浓的血的味道,那家伙,一定又在玩沙子了。”
晴鹤一听有些好奇,“你们不是没和那个我爱罗交手吗?”
“没有,不过差一点就被抓住了。”牙仰面靠在沙发边,撇了撇嘴,“你们没看过那家伙杀人,他背后的葫芦就是他操控的砂子,能缠住敌人把人活生生绞死……之前我们就亲眼看到他用那一招下了场血雨。”
拓海啧了一声,“看起来不大个孩子,下手倒是够血腥的。”
玄一冷笑:“那他之前还盯着晴鹤看,想必是犯瘾了?”
“操纵沙子进行物理攻击啊……”晴鹤掩唇思索,“不亲自动手,那体术和幻术大约不太擅长呢。”
牙翻了个白眼,“我劝你们别小看他,不出意外的话,那家伙应该比这场考试里所有人都强。”
没想到这话一出口,牙就看见第一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露出了或苦笑或阴郁的表情。
“既然说到这里了,那我们就免费送你们一个情报吧。”拓海和晴鹤玄一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点了头,他才看向第八班的三人,端正脸色道:“这场考试里混进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应该是比那个我爱罗要强的,名字叫做大蛇丸,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长发男人,能换脸变成别人的样子,最初是以草忍村女忍的身份出现的,但那应该只是伪装。”
晴鹤垂眸听他说完,然后又道:“你们班擅长侦查,要是以后碰见这个人,记住一定要避开。”
“我们已经把这个人的情况上报给考官,希望能早些查明对方的身份吧……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又闲聊了一阵,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天已经要亮了,据雏田说天台那位也终于不再继续对月思考人生了。
“晚安。”拓海干巴巴地告了个别,一扭头就露出了夹杂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生无可恋的眼神,果断扑向了他的床。
聊了一阵已经精神的晴鹤:“……嗯,晚安。”
天可怜见,还有接近两天的时间要度过!
玄一也难得没嘲笑拓海,毕竟他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晴鹤,先回去休息吧。”
“嗯。”
她拉开自己的房间门,将一室灯光和玄一隐隐约约担忧的眼神关在了身后。
【为什么不说出来?】
晴鹤默默地打量一圈房间,确定没有任何人进来过,才躺在了床上。
照常解开幻术之后,晴鹤发现反扑的疼痛并不像之前那样剧烈,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那个声音却还在说话。
【你不信任他们。】
不,她想信任他们。
只不过每当她想要对他们倾诉一切的时候,心里都会冒出许多不好的预测。
【你害怕贸然交出信任会害死你。】
……是。
他们不会害她,却可能间接导致她不想要的结果出现,倒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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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鹤眼神放空地抱紧了被子。
嗯,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晴鹤心中自嘲。
【所以卡卡西总是把你当做小孩子看。】
卡卡西……
安静了一小会儿,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你在想那个大蛇丸的话。】
嗯。
【我觉得不坏。】
可他潜入木叶、接近她一定不是怀着善意。
【很明显,这是一个交易。】
这太过冒险。
【那你打算如何?继续靠自己,靠他们?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身边那么多人帮你,你却什么都留不住么?】
和他们没关系。
【那是你没努力?】
不……
【那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结果?】
她不知道,她真的很努力很努力了。
【是他们干涉了你的决定。】它的语气骤然冷漠起来,甚至开始咄咄逼人:【他们在害怕你,就像害怕一个未来的敌人。而这一切,你一直都明白!】
这也是为了她好。
【打乱你的计划、把你的人生搅得一团糟,一句为了你好就可以原谅了?】
不是这样的。
晴鹤仰望着苍白的天花板,不停地摇头。
她知道他们没有错,也从未对她抱有恶意。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它似乎笑了,【你不够强,这是事实,还记得大蛇丸怎么对你说的吗?】
失望的语气和怜悯的眼神重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忍不住翻过身抱住了被子,脑袋埋了进去。
【你还记得母亲是怎么说的吗?】它恶意地捏着嗓子模仿起来:【她说——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弱!!!】
她浑身一僵,头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
那个声音消失了,然而像是打开了录音机的开关,美知子歇斯底里的控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
【我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这么不争气!你让我怎么从你身上看到希望啊!】
美知子的脸模模糊糊的一片,晴鹤甚至都无法分辨出自己母亲的脸庞,只有那一句一句刀子一般尖锐的指责始终在她的脑中盘旋,像有无数张嘴重复着,此起彼伏,在有限的空间里挤得满满当当,最终被挤碎成失真破碎的音节,一刀刀割着、折磨着她的神经。
不要再说了……她真的已经很累了!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弱!】
即便闭上了眼睛,美知子也仿佛在某处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真让我失望……】
过了好久好久,她筋疲力尽地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美知子”才安静下来。
【为我报仇,晴鹤。】
“美知子”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穿过了浓雾,准确地、完整地传递给了晴鹤的意识,让晴鹤骤然睁开了无神的眼睛从梦中惊醒,超负荷机械运转着的大脑读懂了这句话之后,像是某个锁结突然解开,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睡意再次袭来,不过几秒,她的眼睛又缓缓合上了。
时间一点点推进,到达中心塔的小队也渐渐多了起来,然而和先一步通过的小队不同,最后一批到达就意味着供他们休息的时间基本没有了。
历时120个小时的第二场考试,终于要结束了。
等到所有人集合的时候,晴鹤发现第七班那边似乎有点不对劲。
晴鹤眼尖地发现佐助一直在捂着肩膀,面容隐忍,顿时如遭雷击,心中一片冰凉。
她忘记了,既然大蛇丸是冲着宇智波的血继限界来的,那除了她以外,佐助也很可能是大蛇丸的目标。
木叶的戒备就这么宽松,以至于一个不明身份的外村人都随随便便就可以踏入吗!
晴鹤攥着自己的手腕,努力压抑着愤怒和不甘,眉目扭曲了几分。
佐助一定和她的想法一样,哪怕咒印再痛,状态再差,也一定要完成这场考试。
她……没办法阻止。
“那个,晴鹤,玄一,有件事想要跟你们说。”
宣布完接下来是个人战之后,拓海突然叫了他们的名字,脸色不太对劲,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晴鹤暂且藏起自己的情绪,看拓海沉重的表情,再结合方才听到的新的考试规则,猜到了什么,忍不住一愣。
“拓海,你……难道要退出?”
玄一看了他一眼,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早已有了预感。“我还以为你会等考试结束才说。”
“是,家里人安排我去别的岗位实习,就在报名那天之后不久……”拓海抿紧了嘴唇,不敢抬头去看晴鹤脸上的表情。
“这样啊……”
她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无言地低下了头。
她有些愣神,以为自己听错了。
拓海要离开这个小队了?
她不愿意相信,可理智却告诉她,这是真的,也是为了她和玄一,拓海才会参加这次考试,一直陪他们到现在。
未来他们小队要解散,从此各走各的路了。 m..coma
她心里酸涩无比,甚至想要问问到底是什么样的安排让他愿意放弃这个小队。
可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拓海家是单亲家庭,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定是拓海的母亲。
而拓海,虽然表面上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却最为看重自己的母亲。
“……这是好事。”
她抬头,让自己的笑看起来没有那么勉强,然后努力挤出一句祝贺的话来:“恭喜啊,这样一来你就是我们之中最先得到内部编制的,得请吃饭啊,有空也要经常来看我们,听见没?”
拓海默默地点了点头,嘴唇动了动,终究没能忍住说了一句抱歉。
晴鹤摇了摇头。
“该道歉的是我,明明你已经有了更好的前途,却差一点因为我的原因……”想起大蛇丸对他们下手的模样,她忍不住后怕起来,若是大蛇丸真的下了狠手,那拓海岂不是会……到时候他的母亲又要怎么办?
“不,那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不想拓海反而摇了摇头,面露苦涩,“我既然马上就要走了,最后的考试,我可不能拖你们的后腿啊。”
他没说的是,他正是借了第一班的光,才能顺利地被安排进去。
——去那个直属火影大人的木叶的特殊部队,暗部。
第一班从一开始就饱受瞩目,三代火影公开对第一班,对宇智波晴鹤区别对待,这在上忍中间早已是公认的事实。也因此,拓海的母亲才会知道,才借此机会为拓海谋得了一个暗部的位置。
论实力,他远不能达标,顶多和暗部合作过的任务经验能入眼,至于为什么作为火影直属的特殊部队如此轻易就录用了他,原因是拓海母亲的一句话。
一句让拓海差点和她闹翻的话。
所以拓海才会无论如何都要作为第一班的一员,参加这次中忍考试,哪怕他的母亲为此大动肝火。
这是他的报复。
无可奈何,却又心有不甘。一瞬间他甚至想着,如果他在这场考试里受了伤,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了?
结局就是,晴鹤挡在了他的面前。
“真的对不起。”他脸上笑着,眼睛里却像是要哭出来一样,“我只是想努力成为可以被依靠的人,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能照顾你的哥哥,结果哪一个都没有做好……晴鹤,我是不是特别失败?”
失败到,需要踩着你的肩膀来维持现状。
他看着晴鹤惊讶却很快转变为温柔的神情,心中苦笑。
她不懂。
她什么都不知道。
而自己,就是利用了这样的她。
假借哥哥的名义、同伴的名义。
可耻地利用了她。
“不,你做到了,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拓海。”她上前一步抱住了拓海,轻轻说道:“去吧。最后的正式赛,希望你能来看。”
晴鹤还是安慰了拓海。
而如今的拓海,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明明以后还能见得到,为什么还是感觉很难受呢?”
看着他渐渐走远,晴鹤问玄一。
玄一没有回答。
因为他们都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原本同行的人只要在目标上有了小小的偏差,未来便很有可能越行越远。
就像几条从一开始就不平行的直线,终究要分道扬镳。
“只是一时不习惯而已,别想太多,以后还能经常见面的。”
最终,他还是不忍心看着晴鹤露出那样的表情,浅笑着说:“我会一直都在的。”
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你的。
“嗯,谢谢你,玄一。”
玄一静静地望着她。
【晴鹤,你的身边就是我的归宿。我会永远陪着你,所以不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