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看着怀里面啼哭不止的孩子,忍不住低下头去用脸颊轻抚着孩子柔嫩的脸,她哭着说道:“我可怜的孩子,娘把你生下来真是让你来这个世界受苦了。方才,隔壁村你二牛叔传信回来说,你的爹爹没了。”
说到这里,女人的眼泪如同洪水决堤一般肆意地涌出了眼眶,巨大的悲伤让她全身剧烈地颤抖着。
周生听了只觉得心中又升起一阵怒意来。
啥情况?
刚才那死神不是说好要好好地弥补我吗?怎么我这辈子刚开始就成了没爹的娃?
他停止了哭泣,抬眼看着上面的那个这辈子的母亲。
咦?啥情况?
周生又再度被震惊了!
眼前的女子一头乌黑的头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上面插着一根木钗;身上则是一身简单的粗布短衫。要不是那张清丽可人的脸庞,这身简朴至极的打扮绝对会让人以为这是一位老妪。
这女人怎么打扮成古代人的样子?!
难不成,我,我投胎到古代了?!
周生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就大了。本来,投胎转世这件事情就已经够打破他的认知了,更何况还是越投胎越回来!
他的小小眉头又再一次皱紧了,活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狗儿。此刻,他的内心正在想着:天哪!我该怎么适应这古代人的生活?
女子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大,她抬起脸来再度凝视着怀中的孩子,声音又再度哽咽起来:“孩儿他爹,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世上,让我们怎么活呀?”
讲老实话,周生觉得自己很同情眼前的女人。在古代社会,女人是完完全全依附于男人的。失去了男人,还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日后的日子真可谓是苦海无边。想到这里,周生也忍不住为自己叹口气,想来,以后一段时间里面自己是没好日子过了。
就在女人哭哭啼啼之际,大门被人拍得山响。
“大山他媳妇儿,快出来逃啊!洪水淹到俺们村子里来啦!”一个男人的声音急哄哄地从门外传来。
女人一愣怔,立马就站起身来抱着孩子朝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她又折回来,把孩子放在了床上,翻箱倒柜地从屋子里面仅有的一个木柜子里面翻出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装着整个家里所有的现钱了。接着,她又从柜子的底层里面翻出了一个银色的长命锁也一股脑儿放在进了自己的贴身衣服里面。
拿完贵重财物,她又跑到米缸面前。大瓷缸里面,只有底下薄薄的一层米。她来不及感伤,立马就用旁边的小布袋把米尽数搜刮了进来。接着,她又急忙往袋子里面装了家里仅剩的两个红薯。
“大山他媳妇儿!”门外又传来了催促声。
“噢,来了!”女人立刻拿着辎重,抱住孩子往屋外冲去。
这时,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因为她之前就听说,这次的洪水很大,前头的镇子上死了好多人,都是叫洪水给淹死的。
来叫人的是隔壁邻居庄大嫂,她向来是古道热肠。女人开了门,抱着手中的孩子朝她感恩地笑了笑。
庄大嫂心疼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对孤儿寡母,柔声说道:“大山他媳妇儿,我们家老头儿准备了驴,咱们就骑着驴一路往半山腰赶。”说完,她又看了看远处,拉着女人的手就往前开步:“大水这才倒灌了一点点,天黑之前,我们应该能到半山腰上。我们家老头儿之前就在山上搭了个小木棚,这会儿子,刚好派上用场了。”
“庄大嫂,且等等。让我把这门给锁一锁。”女人细捏着声音说道。
这庄大嫂本来也是个急性子,换做别人这么多事儿,她早就开炮骂人了。但是她唯独对眼前这女子凶悍不起来,因为她的命实在是太苦啦!
“去吧,妹子。得利索点儿。”庄大嫂交代道。
女人点了点头,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了庄大嫂。接着,她回转了身子,走到自家的大门前,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大门。回忆就如同大水一般疯狂地涌入了她的脑海中。
当初,大山笑盈盈地牵着自己的手跨进了这扇门。他那双大手和坚实的胸廓是那么充满了安全感,叫她心安。
现如今,木门上的喜字已经斑驳不堪了,就如同她破碎的人生一样。
想想大山的尸首正在流河河畔冰凉地躺着,女人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她仰起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觉得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上天似乎是要应和她的悲伤似的,也把豆大的雨珠降落在了人间。女人感受到了雨滴,她慌忙低下头擦了擦泪,掏出了短布衫里面的钥匙给大门上了锁。
就和庄大嫂说得那样。
天黑之前,他们到达了半山腰。一座木屋出现在了女人的眼前,看来之前庄大嫂说这是一个小木棚真是太谦虚了。
木屋结构很严实,门窗俱应,用来抵御外面的风雨完全不在话下。
“大山他媳妇儿,你也别嫌膈应,怕你不方便,我们家老庄特地给屋子里面装了一道帘子。”庄大嫂拉着女人的手说道。
“庄大嫂,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才好。我手里只有这么点干粮,还有这荷包里面是我们家全部的家当了。”女人感恩地把身上的全身家当都搜罗了出来欲悉数交给庄大嫂。
庄大嫂却立马推了回来:“妹子,你这是看不起你大哥大嫂了。放心,我们的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了,我们两个老的都也还干得动。家里富余着咧!以后啊,你就跟着我们过,有我们一口吃的,也绝对少不了你的。”
女人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含着泪点了点头。
天黑的时候,又有一些村民赶到了半山腰上来。大家大多拖家带口,每个人身上也尽数背着家里面的贵重东西。
庄大哥是村里有名的好心人,他看不得别人受苦,于是把大家悉数请进了木屋里面避一避雨。
小小的屋子里面装满了人,大家就干脆盘坐在了地上。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屋内确实一片祥和。周生作为现场最可爱的存在,被大家轮番抱在怀里,有些人挑着舌逗他,有些人捏捏他粉嫩的小脸袋,甚至有几个年轻的新妇人忍不住在他的脸袋上留下了香吻。
周生全程都紧皱着眉头,表情十分严肃。他前世是一名医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亲密无间的肢体接触,尤其是和陌生人之间。
明明是憎恶的表情,却在众人眼里成为了逗乐的笑话。大家一看这小屁孩儿紧皱着一双眉头,都觉得是非逗趣。其中,老庄笑得最大声:“哈哈哈哈,我看这娃娃以后长大了可有大出息咧!哟哟哟,看着眉头蹙的,以后准是个大官咧。”
众人也附和着老庄的这番话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一夜,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中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雨倒是停了。劫后余生的鸟儿们重回森林母亲的怀抱,重新站在枝头开始叽叽喳喳地歌唱起来。
靠门的年轻小伙儿被夜尿给憋醒了,于是站起身来伸了懒腰打开屋门朝外走出。
正当他脱下裤裆尽情放水的时候,随意乱飘的眼神却捕捉到了让他骨寒毛竖的一幕:一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昆字的旗帜正在距离自己不远处飘扬,而且正在缓缓地移动着。
“不好了!”小伙儿一开始高声惊呼了一下,但是又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害怕自己的声音发得大了,直接把大家的位置暴露给敌人了。
他猫着腰逃回了小木屋里面,竟然顾不上整理裤带,不停地摇晃着身边的人,低声喊着:“快醒醒,快醒醒。”
老庄最是惊醒,他立马就睁开了眼睛问道怎么了。
小伙子吓得声音都结巴了,他压低着声音说道:“山下有昆国的旗。”
“什么?!”老庄的睡意一下子全部都消退了。
昆国和云国一向来就以流河为天然边防线,互不侵扰。只是,昆国近来出了一位好战的皇帝,偏爱于四处征战,已经把它周边的一些小部落尽收囊中了。谁也没想到,这次云国大水灾,百姓们正因此叫苦不迭,昆国居然趁虚而入,一举举兵南下,渡过宽阔无边的流河,攻入云国境内。
大山就是丧命于这次的国家保卫战中的。
老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平静的小山村也会有敌国的士兵到来。他立马低声唤醒了所有人,把情况粗粗地说了一下。
众人皆是一阵惊愕,一些妇人甚至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此刻的老庄似乎成了大家的领袖人物。他劝慰大家平静情绪,带上身边所有的食物和钱财,其他的一概不拿了,立刻出发,朝山上跑。
六神无主的大家也觉得老庄说得很有道理,利索地收拾好了细软就跟着老庄往山上跑。
老庄以前是村里面的老猎户了,对山里的环境可谓是非常熟悉。他七拐八绕地就把大家带到了一条羊肠小道上。